这是杜迷津第一次走进自己布的阵里,说实话,这比在上清教的时候,走师傅布的阵害怕的多。因为她知道,这次没有人在阵外知道她出错后及时收阵,也没有人在阵外提醒她下一步究竟该落脚在何处,她走的每一步都是落子无悔,不容有失。何况因为时间的关系,她只来得及在阵外匆匆看上一眼,就要在脑袋里记住所有杀手所站的位置,既要保证自己不出差错,又要避免与杀手打个照面,其紧张程度可想而知。杜迷津甚至不敢抬头环顾四周,虽然就算是看了,现在她眼睛里除了白茫茫的教室墙壁就是一张张空落落的课桌,因为阵法的缘故,如果不是身体触碰,她根本看不到杀手,杀手们的情况和她也是一样的。可是困阵和死阵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困阵不能掩盖声音。杜迷津能清楚的听到,身边的杀手们因为看不见同伴,而惊恐的彼此间呼喊,这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危险才是最吓人的。杜迷津一边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一边随着口中的默念,小心的移动着步子。
“经三,丑宫,纬四,卯宫……”这边厢,杜迷津小心的测量着每一步的落脚点,却苦了守在阵外的梁祐焕。他暗暗捏了把汗的死死盯着杜迷津,看到杜迷津一次次的与杀手擦肩而过,每当杜迷津与杀手之间的距离不过2o厘米的时候,梁祐焕就觉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每当杜迷津成功避开一个杀手,离最靠近教室门的杀手更进一步时,梁祐焕都会忍不出松一口长气。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梁祐焕一直牢牢抓着手里的水果糖,摆出一副随时准备出手的模样。
终于,杜迷津总算走完了最后一步,她静静的立在当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莫大决心一般,缓缓向着前方伸出了左手。
当时那只手离杀手的胳膊还有5厘米,梁祐焕蹲在阵外看的清清楚楚,他感觉全世界都停止了运转,空气中只剩下杜迷津的微弱喘息声,他看到杜迷津的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突然很后悔,刚才为什么不拦住杜迷津,为什么要让她一个人承受这样直面生死的煎熬。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个女人,她也会有普通女人的情绪,也会害怕,也会需要人保护。就算是撑的再强悍的样子,这一刻表露出的胆怯也出卖了她的内心。越是强悍的女人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软弱越是让人心疼,梁祐焕将原本手里紧握的水果糖改为夹在指间,并且在指缝里又多赛了两颗糖果,完全不去想,糖果有限,一会阵法失效了面对一屋子的杀手应该怎么办的问题。眼下这一瞬间,他只知道,三连要比一颗糖果来的保险的多,无论如何,他要保住杜迷津!
杜迷津感觉自己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一种类似西服的布料,她赶紧闭上了双眼。前面已经说过,任何人在阵法中刚刚恢复神志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愣神。杜迷津知道指望阵外的梁祐焕那是下下之策,万一梁祐焕激动之下出手伤了杀手,让杀手不能平安出去报信的话,那之前所受的种种煎熬就都算是白费了,所以杜迷津要自救。她唯一能利用的就是杀手愣神的一刹那,为了防止杀手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导致自己怔在当下错失良机,杜迷津用了一种违反人类正常习惯的方法,就是闭上眼睛,迫使自己一直在看不到杀手的环境中。一方面可以“鸵鸟心理”的客服恐惧,另一方面也能第一时间做出相应的反应。就像现在,在杀手还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杜迷津已经快的摸到了杀手的胳膊,并且双手死死的抓住杀手的胳膊,阻止杀手有掏枪攻击自己的可能。
杜迷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边控制着杀手上半身的行动,一边强行推着杀手,凭着感觉,向杀手身后一尺左右的地方迈了一步。杜迷津计算过,只要杀手的落脚点准确,这一步下去,杀手就能看到培训教室半敞着的房门,到时自己睁开眼,装作受不了惊吓的晕倒,杀手忙于逃命,大概率不会照着自己已经倒地不起的身体再补上一枪,只要杀手离开了这个屋子,计划就算成功了。
一切都设想的很完美,然而意外总是有的。当然,也不是所有意外都全是向着更糟的情况展,比如这一次的意外就让人哭笑不得。杀手的落脚点是没错,只是当杀手清楚的看见培训教室的大门时,根本没等杜迷津睁开眼之后的一系列动作上演,就用力挣脱杜迷津的钳制,一边大叫着“见鬼啦!救命啊!”,一边头也不回的向着教室门外撒腿就跑,只留下杜迷津一个人站在原地呆若木鸡。而阵外的梁祐焕此时看着手里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的三枚水果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离开的杀手杀猪一般的喊叫声无疑惊扰到了其他同伴,大家恐惧的情绪愈明显,却又被困在阵中无可奈何,于是询问声、叫骂声,绝望无助的哭喊声更加排山倒海,更有甚者,烦躁的提着桌子砸着椅子,导致杜迷津不得不更加小心的捂住耳朵,按照来时的方位一步步的往回走。边走边分析刚才杀手的反应,慢慢也就想明白了。将心比心,一群人一起走进一个原本看上去没有任何危险的屋子,突然,所有的同伴都消失了,你还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可就是死活见不到人影。你困在原地,一遍遍的环视四周,就是鬼打墙一样的找不到任何出路。这时在凭空出现一个女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死死抓着你,胆小点的,可不就以为遇到鬼了嘛!想通了的杜迷津忍不住笑了,她在心里嘲讽的说着:“就这心理素质,还跑出来当杀手,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第一次出任务吧?”
就这么一会功夫,杜迷津已经成功走回了梁祐焕身边。她看到梁祐焕站起身,面对着她,目光里既有欲言又止,也有卸下重担后的轻松欣慰。她本想回以一个微笑告诉他自己没事,却不防梁祐焕突然抬起手,抚开杜迷津额前的碎,伸手帮杜迷津擦了一下额前渗出的一层冷汗,肯定又欣赏的说道:“你很勇敢。”梁祐焕的举动让杜迷津有些难为情,但他自然而然的态度又让杜迷津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头耸耸肩膀,大方的接着说道:“嗯,跟跑出去的那个蠢货比,我确实很勇敢。”说完与梁祐焕相视一笑,彼此心里都觉得很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