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为什么此情此景那么像终幕,梅菲最后的话语又那么像诀别。
陆景和无法确定,所以他不敢合上眼。
落日已经完全沉到地平线以下,黑烟滚滚,直冲云霄,刻入最后的红云。
消防车与救护车刺眼的远光灯中,陆景和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莫弈将衬衫袖子挽到小臂中部,金边的细镜框反射着车灯光,从来一丝不苟的银发竟然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到眼前。
他本独自伫立在及膝的荒草中与什么人通话,见到被架出的两人,匆忙挂断电话。
陆景和看着他径直走向已经昏迷的女人,消防员帮他摘下了梅菲脸上的面罩,莫弈碰了碰她的脸颊,面色骤变,小跑着去救护车旁叫下了医生。
她怎么了。
陆景和想问,但窒息感让他眼前发黑,肺好像被压扁成一张纸,只能发出细若蚊蝇的声响,一片混乱中,无人听清。
莫弈似乎对众人喊了句什么,那声音笔直地错开陆景和的耳朵,让他连一个尾音都没听清。而身前本试图摘下他面罩的手一顿,重新将面罩按了回去。
她怎么了。
陆景和被架着肩膀,从一个人交给另一个人,好像一个大号的木偶。
可这动弹不得的木偶却有一双闪闪发光的紫眸,如虎狼,如鹰鹘,始终偏执地锁着被团团围住的女人。
莫弈在人群中快步穿梭,一边连续拨通电话,一边不断与人解释。
数人齐心协力将梅菲抬上了另一辆救护车,印着红十字的白色车门轰然合上。
陆景和找不到她了。
他茫然地睁着眼,视线在被熏黑的白房与吵吵嚷嚷的人群中辗转,试图找出半点蛛丝马迹,宛如一只无人能见、无人可闻的游魂。
她怎么了。
年轻的护士指挥着众人将他也搬进救护车内,手忙脚乱地摘掉防毒面罩,再给他带上纯白的呼吸面罩。
充沛的氧气骤然冲进肺腑,如涸泽之鱼重又回到甘泉,陆景和的手指抽了抽,好像血液终于开始流动。
有人拉开门踩进车厢,不等他扭头,莫弈淩淩如冷泉的声音已经响起。
“结束了,陆景和。”
“闭眼休息吧。”
陆景和一时拿不准『结束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直觉莫弈口中的『结束了』不止指今日的终结,而是另一种意思——一种对n——的每个成员来说都值得狂喜的意思。
可莫弈的声音太低哑,太疲惫,比起赢得胜利的士兵,他更像筋疲力尽的菲迪皮茨,只来得及告诉雅典『结束了』,便要倒地死去。
陆景和两唇微启,还想发问,莫弈温热的手却先覆在了他的眼睛上。
“先休息。”
他轻声道。
也许莫弈出口的话拥有魔法,也许他能成为有名的心理医生就是靠这种不入流的小手段,陆景和想。
否则为何他一听到这句话,便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席卷全身的倦累拖入沉眠。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躺在医院干净整洁的单人病房里,消毒水仿佛腌入了味,弥漫在每处角落。
莫弈正坐在床角的小桌边敲键盘。
“醒了?”
他语气平和地问,手上动作没停,如同他们在n——基地工作时每次平平无奇的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