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交代工程,孟九成还派人叫来木工坊的工人,为施工队搭建休息吃饭的凉棚和方便用的厕所。又写了条子,让妇人们去仓库支取铁锅和米粮。
事无巨细,孟九成可谓是劳心费力,给这妇女工程队规划得尽量周细妥当。可最后能否维持,能干成什么样子,他其实也心里没底。
但孟九成计算过,妇人的力气和体力虽然不如男子,工程量不会太高,但吃的也不比男人多。就算干一天的活儿,只够自己吃饱,却也减轻了家中的负担。
至于放的赈票,孟九成手中当然有一定的余额限度。而把妇人们召集起来干活儿,官赈放粥那边的量势必减少,又能省下一些。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只要筑城能够尽快完成,自然就省了钱粮。这对于县府,对于贾涉,都是非常重要的。
所以,只要孟九成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任务,只要不太过分,不搞出乱子,用什么办法,贾涉基本上都会同意或者默认。而这,也正是领导者的智慧,睁一眼闭一眼,尽量让属下施为。有了成绩,上官得益是肯定的;出了事情,也自有推脱的余地。
虽然棚子正在搭建,孟九成也不用晒着,自己在不远处找了个大树,坐在荫凉下休息观察。
但见工地上大呼小叫,锹镐挥舞,娘子军们都想好好表现,可干得虽然卖力,却多是手生忙乱。一会儿推车的半路便倒了,又要扶正重装;一会儿又不知为啥吵闹起来,要人劝架讲和。
孟九成却是不管,磨合熟练总是要有个过程,大事小情他都管,那要工头儿干什么?
一会儿顾大嫂跑来请示,一会儿是张娘子,一会儿又是冯娘子前来请教,三个妇人弄得是满头大汗,却独独不见另外一个工头儿——乔娥。
孟九成运足眼力,四下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毫无工头儿觉悟的夯货。只见她挥镐如飞,干得尘土飞扬,好生卖力。旁人有事儿来找,这夯货只是稍微停下,便伸手指向张娘子,然后又埋头苦干起来。
这家伙,倒是对得起中午这顿饱饭!
孟九成用食指蹭了蹭鼻子,考虑着是不是换个工头儿。这家伙头脑简单,处理不来复杂事务,实在不能胜任领导的工作。
想想也是,当个工头儿,管着几十号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仅仅要指挥干活儿,报酬也要分配得当,还要买米粮、菜蔬、油盐等等,威望不高、脑筋不灵的,还真是干不长远。
唉,两天观察期过了再说吧!孟九成想到今天还有更重要的事务,便没有了去帮乔娥的心思。当然,要让这家伙吃饱,就只能再滥用下职权,灵活地多些赈票了。
眼看着日近中午,两个工程队似乎也有了起色,来找孟九成的次数少了,间隔时间长了。反倒是孟九成主动把工头儿召去,指点了一番,告诉她们好好干活儿,他明天午后方能回来。
随后,孟九成又回到监工房,预支了些赈票,一并算在总工程量中,也解决了明日午饭的问题,孟九成才打工头儿离开,他自等着郭臣前来会合。
郭臣并没有亲自过来,而是派了个小厮来叫孟九成。他已经招呼了倪亚辉、魏应能,正在城中和悦酒楼相候,一同吃过午饭便出。
孟九成骑上骡子,直奔城里。
虽然一上午忙得有些头昏脑胀,但一想到要擒拿贼盗,他是既刺激,又有些期待,觉得迎面吹来的风也舒爽起来。
……………
黄昏时的天空象穿上了一件红袍,沿河丛生的小树,看起来更象是镶在红袍上的黑色花边。
在越来越浓的暮色中,四条木船缓缓靠上了独树浦码头,蓦地一顿,船停了下来。
跳板一搭,从船上鱼贯走下三十多人,都是壮实汉子,拿着刀枪棍棒、绳索,在两名公人带领下,直奔镇里。进了镇子,这些人分成两队,直扑向沈大、沈二家。
孟九成走在队中,虽还穿着长衫,但手中却拿着一杆黑色的长枪,显得有些怪异。
虽然他想着可能会有厮杀,也做好了准备,可王忠峰和郭臣在前,有意无意地把他挡在身后。
这是关心和保护啊,可自己觉得不含糊了。孟九成当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只好默然跟随,接受着有些特殊的照顾。
前面出现了一座大宅院,队伍也停下脚步。梅儿隐形在孟九成耳旁指点了一下,孟九成号施令,王忠峰带着几个人转过去堵后门。队伍继续前进,来到朱漆大门前,倪亚辉摆了下手,民兵便散在门两旁的墙下。
孟九成杵着长枪,觉得甚是另类,好在王义勇有眼色,上前替他扛着。他这才觉得正常了一些,跟着倪亚辉、郭臣上前叫门。
门里面应了一声,吱呀开了条缝,探出个脑袋,带着疑惑和不耐的神情。见到公人打扮的倪亚辉,脸色变了变,强挤出一丝笑容,问道:“敢问这位差爷,所为何事啊?”
倪亚辉冷笑一声,歪了歪头,郭臣咣当便是一脚,踢开了大门。开门的这个家伙惊叫一声,连滚带爬摔了进去。
就这么粗暴啊?原来说好的智取呢,孟九成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复杂了,公差办案估计就是这么直接。
倪亚辉、郭臣和孟九成当先而入,后面的十几个民兵拿枪持棒,一齐涌进。应门的家伙叫嚷着刚爬起来,便又被反拧胳膊制住,推搡着向前。
沈苗与家人正在吃饭,听到外面吵嚷,赶紧走出来观瞧,却不知是自家东窗事。
说起来,申春换名改姓成沈苗,来到此地已经安稳数年,料得旧案风声已过。这一年来虽然也偶尔杀人劫财,却觉得干得隐秘,无人知晓。所以,他倒不象那些被抓捕的仓惶逃窜之徒,闻得风声便是心虚,不是逃便是抄家伙拒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