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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第1页）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真的认认真真的想要当那个小耗子的妈妈，还是怎样？”

“我从来看不清这个世界，也同样看不清我自己。我就像是一个无头的苍蝇在自己小小的空间里四处跌跌撞撞，其实，我好像始终没有想明白自己该怎么活着？”

黄静眨了眨眼，不明白这个回答和自己的问题具体有多大的关联？

“这世上的人很多，孤独的人也很多。相信我，在这个人满为患的世上做个孤魂野鬼，绝不是件轻松快乐的事情。我痛过，伤过，挣扎过、绝望过，迷茫过，所以我知道，在那个境况中的人该有多痛苦，多无助。如果能为他撑起一把伞，那为什么不呢？那么漂亮的孩子，那么美丽的生命。”

“所以，你是因为可怜他？”

“也许，我是在可怜我自己~~”

用力揉了揉已经被自己揉皱的头发，黄静只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就是在对牛弹琴。不，应该是说鸡同鸭讲。

对于秦桑不明所以的悲情，黄静其实始终不得其解。按说，如今的秦桑有房有车有存款，三十八岁的年纪虽然不再算是年轻，却也正值壮年。工作稳定，收入还行，还没有家庭和孩子的负累。她本应该可以活得绝对潇洒恣意，可奇怪的是，她却像是个被锁在细口瓶子里的人。封闭、远离，努力隔绝这个世界，远离这个世间。

盯着怔怔不说话的秦桑看了半天，黄静深深长叹口气，无奈叹道：

“你呀~~最大的毛病就是总爱想太多！人生哪有那么多不幸？那么多人都在活着，不也都活得好好的！有钱的，没钱的；有权的，无权的；大家都在太阳底下忙忙碌碌的活着。也没见他们中有谁动不动就寻死觅活，时不时就你死我活呀。”

“是啊！这也许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吧。想得太多，又做得太少。因为恐惧而无限退缩，又不敢因为渴望而勇敢出击。总是在逃避，以为只要不开始就不会有伤害；以为只要我逃得够快，就不至于会被悲伤撵上！可现实是，无论我怎么逃，我都始终漂浮在这片苦海之中，随时等待着一个兜头的大浪将我彻底淹没！”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怕？怕很多呀！怕生老病死，怕疾病缠身，怕孤独寂寞，怕热闹喧嚣，害怕人心冷漠，更惧怕虚情假意的热情。”

黄静摆了摆手，无奈一叹：“得！算我什么也没说！”

转头，盯着黄静有些躲闪的眸子，秦桑柔柔一笑，真诚谢道：

“其实，我心里特别特别的感激你。真的，这么多年，在我极力推拒着这个世界，极力抗拒所有人的时候，你依然愿意不离不弃的努力想要了解我，理解我，照顾我。可我，似乎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冰封起来，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走近阳光底下。我怕，怕我会像雪人那样化掉。怕，好不容易来了这世间一趟，却连一个真心为我哭坟的人都没有~~”

“你怎么没有？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你的那些家人、亲戚，还有比如说我，以及另外几个人，我们都是真心的在关心着你呀~~”

“我习惯了！”

盯着秦桑怔怔的眨了眨眼，含在嘴里剩下来的那些话，一瞬间全都消失在了喉咙间。秦桑从不爱提起她的过去，尤其是小时候的事情。在宿舍关灯后的夜话时间，每每聊到童年的话题，她总是安静的像是睡着了。却又在大家说累了睡意朦胧的时候默默起身跑进卫生间。

黄静曾问过秦桑，可在秦桑明显不愿提及的态度，以及一句“我的年少时光并不怎么美好”的话语下，不得不偃旗息鼓。

“你”

“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吧？我爸妈早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现在的妈妈，是继母！从小就不大喜欢我，虽然只有寒暑假才去她家，可在我大学毕业之前，她几乎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爷爷奶奶呢，又是老派的重男轻女，所以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就只剩我自己一个人了！瓢泼大雨从不会有人接我；开家长会也不会有人替我参加；高烧四十度、面色发青我得一个人去医院；脑袋上长个瘤子我也是一个人去医院切掉……再痛，再累，再恐惧无助，再卑微祈求，可那些岁月横亘在我身前的一道道关卡，还是只能我一步一步自己慢慢的过。”

眼前仿佛又能看见那个躲在月光照耀下的阴影中，哭着唱“世上只有妈妈好”，然后被呵斥赶紧死去睡觉，只能哽咽着咬着袖子蹲在墙角蜷缩成一团的小小丫头。抿了抿唇，强咽下眼眶突然想要汹涌而起的湿热，且不管难看不难看，秦桑用力勾起唇角：

“我已经习惯一个人了，习惯独自面对生活的所有鸡零狗碎。我……”

看着黄静明显凝重起来的表情，心里不自觉的便生出一丝愤怒来，愤怒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除了给别人增加心里负担，这些对生活的抱怨，对过去的执念，又有什么的意义？

轻咳一声，秦桑摆了摆手：

“不说了！都过去了！”

“你不是一个人啊！从来都不是！秦桑，不管别人怎么样？但是请你记住，我会是你一辈子的朋友。知道了吗？”

努力撑住脸上岌岌可危的笑意，秦桑相信黄静说的是心里话，也从不怀疑她会是自己一辈子的朋友。只是很多东西，即便是亲友，也是没有办法理解甚而感同身受的。她也并不希望用自己卑微的过去影响身边的人。没有必要，也，不太合适。

窗外的雨开始越下越大，湿冷的气息在送走黄静之后愈发肆无忌惮的侵袭着整个屋子，湿濡濡的钻进心里，淅淅沥沥的，在里面同样下起了雨。

“孤独，也许才是我此生的宿命吧！可悲的是，连在阳光下哭泣，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

雨夜的世界静的出奇，除了雨滴噼里啪啦打在窗上的声音，就只剩下影影约约的呜咽，自那关了灯的黑暗里浅浅幽幽的飘进湿漉漉的漆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