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得了,万一他强行押走绑匪,惹恼同伙把孩子丢下来,那是必死无疑啊!
衙吏们面面相觑不敢妄动,都在等赵府尹下令,而他也在人群中焦灼张望,不知又在等谁的回应。
李穆混迹在人群里多时,只为亲眼看清那绑匪的真面目,究竟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还是崔贞的冤魂作祟?
但都不是,绑匪训练有素贼胆包天,看那身手不像乡野莽夫,反倒像军营侍卫!
军营中人勒索他那笔粮款,莫非是……
“啊,不要松开绳子!”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尖叫,李穆仰头看到麻袋猛地往下一坠,在半空中猝然收住。
他揪紧的心脏瞬间沉下去,喉咙里咯咯作响,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得脸红脖子粗。
“住手……”小宝若有个三长两短,李家就真的绝后了。
李穆眼珠子发直死死盯着麻袋,两条腿打晃往前跑,胸腔里的恐慌堆积成愤怒咆哮。
“快住手!我交赎金,一文不少都给你们!放过小宝,把孩子还给我!”
周遭顷刻静下来,众人纷纷咋舌让道。
“他就是李侍郎啊,儿子媳妇都死了,只剩个孙子也怕活不成……”
“嘘,小点声,没听见他要交赎金么。”
“多少钱来着,什么,两万银?户部侍郎的俸禄能攒下这么多钱吗?”
老百姓讨论官员俸禄的时候,赵府尹虚脱得像被人从井里捞出来,浑身都是冷汗。
他摆摆手示意衙吏甭管了,东倒西歪后退几步,看着黑衣绑匪步入琉璃塔。
塔外人屏息凝神聆听沉重的脚步声,眼睛都没离开过麻袋,生怕一不留神孩子摔下来。
脚步声回荡在半空,渐渐地慢下来,偶有停顿。
那道黑影不时从台阶窗前晃过,随后隐入避不见光的拐角。
“咳咳,没人看见了,大人放我下来吧。”
吉祥像八爪鱼趴在裴砚舟背上,毛茸茸的脑袋从兜帽里拱出来,唇边飘出的热气呵在他耳畔。
“大人不累吗?我腿都快麻了。”
她蜷起双腿箍在他腰间,怕被人看出来都不敢乱动。
吉祥一手攀住他脖颈,一手挪下来揉着酸痛的小腿,娇里娇气地抱怨几句。
裴砚舟耳根微红,弯腰放她下来,腰身那股热意却迟迟未散。
好像她还在他背上。
小狮子力大如牛,身轻似燕,背着她没那么吃力,爬上七层塔都不成问题。
他体力比从前天壤之别,看着有那么虚弱吗?
“你靠里边走,不然要露馅了。”裴砚舟掀起大氅将她护在身侧,吉祥猫腰随他上楼,鬼祟的感觉还挺新鲜。
“你还别说,装神弄鬼怪骗不到正经人,吓唬坏人一诈一个准。”
“那是他们心里有鬼。”
站在琉璃塔上俯瞰燕安城夜景,曾是裴砚舟蟾宫折桂时,激励自己成为百官之首的初始。
那时他欣喜向往繁华盛世,眼里是权力至高无上的帝台高阁。
如今他低头遍览世间百态,看尽了藏于光鲜之下的阴暗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