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笔琢山川,苍墨染江河,万里江山图气势磅礴,竟让人感受到身临其境的豪情。
席间群臣饱受书画熏陶,岂能看不出其中气韵,可鞑靼那种荒蛮之地,怎会有画技如此出众的画师?
原想乌托罕王子进献画作,顾及贵客颜面闭眼吹捧,不料深受震撼当场词穷。
德兴帝被司南絮的法术控制,头脑昏沉言不由衷,偶尔趁着脑子清醒,偷瞟一眼坐在远处的裴砚舟。
还好吉祥也跟来了,那姑娘眼光敏锐,还知道他患有痔疾,若是看清他疾症加重,兴许能发现自己被奸臣胁迫的秘密。
司南絮坐在龙椅左手边隔空传音,吩咐他夸赞鞑靼画师。
德兴帝忍受着脑髓绞痛,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称赞对方画技精绝,堪当丹青圣手。
格泰手持画轴转身展示那幅图,司南絮也跟着附和几句,称他这幅山水画乃传世佳作。
祁渊看在眼里倍感惊讶,本是燕安画派擅长的山水风景,此人竟然画得比名家范拓更为出彩。
他忍不住多看了格泰几眼,虽说脸上没有络腮须,但那高鼻深目的轮廓一看就是鞑靼蛮子,难道此人曾经来过燕安拜师学画?
群臣极尽溢美之词,将这幅画夸到天上有地上无,乌托罕王子开怀大笑,比夸他自己还要高兴。
格泰托起画轴在殿内绕行一周,裴砚舟仔细看去也有些恍神,虽说他没有鉴赏过鞑靼画作,但这明显是燕安画派风格,运笔技法甚至远在范拓之上。
单说巧合难以服众,鞑靼画师必定研习过这种画法,即使在人才济济的燕安,也是震惊画坛的后起之秀。
裴砚舟从那幅画上移开视线,又看了眼恭谨谦逊的画师,他眼瞳是极浅的琥珀色,除此之外无甚特别之处,就是个平凡的鞑靼男子。
格泰眼神温和掠过众人,未曾在裴砚舟脸上多作停留,但在他背过身那一刻,裴砚舟忽觉手腕一沉,回头碰上吉祥讶异的眼神。
“大人,你有没有发现格泰画师不太对劲儿?我看他脸皮与耳根肤色有差异,就像抹了一层油彩,不对,应该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何人假扮画师?”裴砚舟紧盯着格泰的背影,他相信吉祥不会看错,但若此人有意乔装成鞑靼画师,又怎能瞒得过乌托罕王子?
“也许在他成为画师之前,已经隐藏了自己的真面目。”裴砚舟轻声说出自己的推测,吉祥倒吸口凉气,“大人说他并非鞑靼人?那么,他熟悉燕安画派会是燕安人吗?”
裴砚舟看向对面皮笑肉不笑的范拓:“此人借乌托罕王子之手,进献范拓最擅长的山水画,无异于挑衅整个燕安画派,当众与画坛名家相较高下。”
吉祥琢磨过来:“难怪范拓的脸色那么难看,枉他自诩为燕安画派名家之首,却连一个鞑靼画师都比不上,叫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面具下那个人会是谁呢?
最想看范拓出丑的就是坞陵画派同门,万丹青的尸身已被他父母带回老家安葬,他师兄林简和袁随遇也都不在了,难不成又冒出个同门远赴鞑靼多年,扬眉吐气归来向范拓示威吗?
吉祥太好奇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格泰,看他脚步从容走向范拓,刻意停顿下来。
格泰居高临下微垂眼皮,也不知看没看清那位老者,浅色眼瞳在阴影里晦暗不明,脸上恭顺的表情变得冷肃,唇边扬起不易察觉的讥讽笑意。
“嘶,他好像和范拓有仇啊。”吉祥把他设想成万丹青的同门,那丝恨意就显得格外惹眼。
不过稍一分神,格泰就将嘴角压了下去,仿佛从没见过范拓,只是经人引荐有幸相见,他语气尊敬有加,说话还带着鞑靼口音。
“鄙人久仰范先生大名,远在鞑靼都城就已听闻您是书画名家,今夜万寿华诞承蒙圣恩,鄙人拙作若能得到范先生指教,深感荣幸之至。”
群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请范拓来赏评几句,乌托罕王子睁大蓝灰色的眼睛,也是兴致勃勃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