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任务和预料当中的一样,只不过是咒术界试图观察他精神状态的幌子。随行的辅助监督表情格外糟糕,精神紧绷脸色铁青,像是下一秒他就要暴起伤人,然后远遁他乡一般。
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人有心情说话。
硝子不断传来信息,先说是在新宿的车站附近发现了夏油杰,又过了几分钟,说五条悟已经用高速移动赶了过来,剩下的就交给悟好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而旁边的辅助监督又对他格外警觉,干脆把手机屏幕一关,直接塞进口袋不看。
只是如今再回想,会觉得一切早有征兆。
的场灼曾经来过这个小镇,还是夏油杰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起踏遍这里的大街小巷,只隔了一两年的时间,周围的风景几乎没怎么变化。他在这里吃过烤红薯,附近的小学还在照常上课,并没有因为附近的一户人家里出了可怕的凶杀案而暂时停学。
更远处可以看见连绵不绝的群山,他们在森林里度过了一段很愉快的时光,像是偷偷分享了夏油杰一个人藏起来的童年。
咒力躁动不安,甚至泛起肉眼可见的火苗,他就像一座随时会喷发的活火山一样走在大街上,可这些咒力形成的火焰不会被任何人所察觉。孩子们追逐笑闹地从他的身边跑过去,对于走过来的陌生人所蕴含的咒力和危险浑然不觉。
辅助监督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安全距离。的场灼连路都没有问,像是回自己家一样熟练地找到了一处周围拉着警戒线的房子,一抬手,就想要拉开警戒线走进去。辅助监督连忙掏出手机打电话,又不敢真的拦住他,对着电话的另一端小声说了几句,边说边连连点头,最终还是一起进了房间里。
房间里很干净,夏油杰的咒力操作已经非常纤细又精密,只留下了少量的残秽——以的场灼的眼力,甚至分不太清楚这种残秽和咒灵的到底有多少不同,这种细微的差别只有五条悟那种级别的眼睛才能够一眼就认清楚。
他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放下弓,甚至很熟练地去厨房的橱柜里给自己找了点东西吃。
去别人家做客,这显然是需要被大加诟病缺乏礼貌的行为,但唯一会指责他的那个人现在不在,所以的场灼这些小动作做得理所当然。
悟会很生气吧,这样被轻而易举地抛下。的场灼一边往嘴里塞点心一边想道,他现在也很生气,只是都没办法见到应该发火的人。
他看着辅助监督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指了指沙发旁边空荡的位置:“坐。”
对方很紧张很拘束地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了下来。虽然大家都能够看见咒灵,但死过人的房间总归会让人觉得有些阴森可怖——至少不像是的场灼一样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还能随随便便地去房间里翻东西吃。
的场灼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薯片,他其实不太爱吃这个味道,但又没得挑。夏油杰一直以来都是他们当中负责折中调和,联系师长,撰写报告书,提供作业来源以及引领后辈的那一个,永远都能够准确地把握周围人的情绪,而现在,在寂静得只能够听到呼吸声的房间里,他突然莫名地烦躁了起来。
什么都不说——苦痛也好,挣扎也好,什么都不肯说。
他们不是朋友吗?是够强又足够自信的朋友,可以一起分享每一次任务的伴手礼,一起度过了新年,一起打通关过无数游戏,却不能分享那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滋生起来的念想。
夏油杰总会说他们两个,“因为是咒术师大家族出身所以没办法体谅学弟们的心情”,“因为从小就习惯了咒灵所以欠缺对普通人的同理心”,但心情这种东西,如果不直截了当地讲出来的话,又怎么能理解呢?
“你在害怕吗?”
的场灼突然问。
“哎……在问我吗?”
辅助监督一愣。
“嗯,你有点像我一年级的学弟。”
的场灼点点头,重新提问:“你一路上都很紧张,是在害怕吗?”
这句话问得直白而辛辣,让人很不好回答。
辅助监督和他对上视线,忍不住喉结上下窜动,吞咽了一口口水。面前的这个人是咒术界的另一个特殊案例,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用咒缚来约束的对象,在夏油杰叛逃之后,有不少人认为一直以来都对咒术界观感不佳的这个人,也会因为精神不安定而选择类似的道路。
似乎夏油杰的叛逃成为了敲响的一记重锤,让人意识到了这些孩子——平日里还老老实实的未成年高中生,实际上早就已经拥有了堪称恐怖的作战能力。
毕竟他……某种意义上,就算怨恨的场家,和曾经造成推手的咒术界,也是有充足理由的。
“还是,会有一点的。”
他最终选择了说实话:“咒力也是,别的地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