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小贾逼近了,整个照片只是他的一张苍白的脸,胡子稀稀拉拉,十分清晰。他直勾勾地盯着丁凡的眼睛,近在咫尺!
丁凡倒吸一口冷气,急忙把照片删除了。
他的心又乱起来。
关灯后,他又失眠了,他在苦苦地思索:这个怪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直到后半夜,丁凡才迷迷糊糊进入梦乡。突然,他感到耳朵旁有一个肉乎乎的东西。他打了个激灵,猛地坐起来,打开灯,差点被吓昏——又一条草绿色的虫子出现了,它已经爬到了他的床上,正朝他的耳朵眼里面钻!他的肉分明已经接触到了它那毛烘烘的腿……
此刻,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那条虫子的身子一动不动,只有毛烘烘的脚在原地慢腾腾地舞动着。它的脸朝着丁凡,好像直勾勾地看着他。他这一次似乎看见了它那双古怪的异类的眼睛。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惶恐地朝后退,终于靠在墙上,傻傻地看着那条虫子。
它一声不响地与他对视。
过了好半天,丁凡才抓起枕巾,朝床下打它。
那条虫子并不惊慌,它迈开无数的腿,慢慢地爬向地面,然后顺着门缝走了。
丁凡快崩溃了。他一直靠墙坐着,手脚冰凉。
天亮了。
丁凡一点点从那突发的惊怵中解脱出来,但是,恐怖的阴影却在他的内心里遮天蔽日。他在想,为什么每次这种虫子出现之前,都莫名其妙地出现一张小贾的照片?而且,照片中的小贾远,那虫子也远;照片中的小贾逼近了,那条虫子也逼近了……
他又安慰自己,小贾怎么可能与那古怪的虫子有关系呢?一切都是巧合罢了。
可是,有一点是无庸置疑的——虫子是在恶意报复。它到底想干什么,丁凡不知道,它那双看不见的眼睛里包藏着深不可测的阴谋。
至此,丁凡仍然不能确定,这条虫子是被冲进马桶的那一条又爬出来了,还是它的亲戚。
他不寒而栗。
他猜想,它一定是要钻进他的耳朵眼,害死他。
面对这样的威胁,他无法向警察报案,也不可能向谁求救。最重要的是他无法防范。
这种虫子藏在荒草中,他无法消灭它们,就像人类无法消灭老鼠。漫漫长夜,它们随时都可能爬到他的床上,他不可能把房间的所有缝隙都挡住,也不可能永远不睡觉……
他蓦地后悔了,后悔不该残害那条虫子。
作者的故事
我是作者,在这里夹一个我的故事。
这篇小说刚刚写到一半的时候,有一天傍晚,邻居家有急事,把三岁的孩子临时放在我家照管。
那是个男孩,很安静,他一直坐在茶几前闷头画画,一点都不闹。旁边只有我,我在看电视,一个宇宙探索之类的节目。
突然,那很乖的男孩抬起头,对我说:“你看,虫子!”
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构思关于虫子的恐怖情节,每次一想起自己笔下的那种阴森的虫子,都不由打冷战。
听了那男孩的话,我立即低下头:“什么虫子?”
那男孩在白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下面画了密麻麻的竖道道。他解释说:“这就是虫子。下面是它的腿,它有很多很多的腿。”
虫子?我感觉这事有点蹊跷。
这时候,那男孩又在那条长长的横线上面画了密麻麻的竖道道!他接着说:“它的后背上也长满了腿。”
我的心“咯噔”一下。
接着,男孩毫无规则地在虫子身上横七竖八地乱画起来,最后那虫子就成了一团乱麻。他的神态很认真,一边画嘴里一边喋喋不休地说:“它的手掌上也长满了腿,额头上也长满了腿,眼睛里也长满了腿,耳朵里也长满了腿,肚子里也长满了腿,大脑里也长满了腿……”
说到这里,他“嘿嘿嘿”地怪笑起来。我这个号称恐怖作家的人,竟然被吓得毛骨悚然。我更怕的是——他为什么要画虫子?为什么这么巧?
还有一天傍晚,我在小区外散步。这时候,我的《虫子》已经接近了尾声。在一个草坡上,我看见有很多长相奇怪的植物,它们的身上长满了尖刺,很难接近。它们的顶端有个大花苞似的东西,像拳头那么大,很多片绿色的叶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因此,无法判定它是隐花植物还是显花植物。
我好奇地停下来,撅断一支,拿在手里玩。我一边走一边撕掉那绿色的叶子,一片,一片,一片……到了最后一层,我一下惊呆了,那东西的“蕊”里,竟卧着一条虫子,它藏得真深啊,它静静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我凛然一惊,把那东西摔在了地上。
那虫子竟和我用文字描写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