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接风宴吃的味同嚼蜡,萧世宁来到古代从未杀过人,甚至之前太平山剿匪,也不过是伤人而已,何曾见过一个比他还小的少年如此老练的吩咐人去杀人?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得这出戏另有深意,似乎不是针对他。
满怀心事回了官驿,连日奔波到了川山还没歇口气儿又去巡视灾情着实辛苦,一番洗漱便躺下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清早起来,早膳是白粥配七八碟小菜,年糕和饭团,颇有地方风味,萧世宁正吃着龙镖头来了。
“说说吧!查到什么了?”
“这八皇子真是个干大事儿的人,一来就抓住那个霍利纵容手下欺压抢掠百姓的事儿,硬是逼着霍利在街头向百姓谢罪,亲手砍了自己那几个手下!”龙镖头说的高兴,神态中难掩敬佩之情。
“这下马威手段有什么?”萧世宁撇撇嘴:“还有呢?”
“嘿嘿,城里的兵基本全是林小公爷带来的,那个霍利被打发到鹿道和东谷那块儿,说是防着白朝人来趁火打劫,实际上是在丽城主事这块儿把他排外了。”龙镖头自坐下道:“剩下两个文官张玉华和岳永善只能乖乖听调遣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关于赈灾银被贪污的事儿可有眉目了?”萧世宁见他自己坐下觉得自己这个主子一点威信都没有撇撇嘴。
“经过在百姓间暗访,贪墨是肯定有的事儿,但抓不着尾巴,没证据啊!”龙镖头徒手捏了碟子里的饭团吃一口道:“这八皇子治人虽厉害,吓得那俩贪官老老实实办差,可狐狸尾巴也藏的更深了,想查他们,费劲儿!”
“哦。”萧世宁无语的放下夹空了的筷子“那可未必。”
萧世宁将昨晚接风宴上的事说了,龙镖头也听出点味儿来了:“八皇子这是……杀鸡儆猴?”
“不尽然!”徐文鹄接话进来房里,向萧世宁象征性一拘礼,然后背手分析道:“东谷是我朝与白朝的边界,是主战场,但别的地方就没那么界限分明了,两朝百姓还是有来往的,灾难前尚还算和平,可一旦有事,对方自然而然会来占便宜,防着是必要的事,专门叫霍利去守着就有些刻意了,毕竟八皇子没来之前也是霍利城里城外一把手的。”
“他是个武将手里有兵,又涉嫌贪墨,可眼下还用得着他,不宜闹翻。老八把他排挤在城外晾着打的什么注意?这次抓白朝强盗有什么内幕吗?”萧世宁疑惑了,吩咐龙镖头继续在城里暗访,派人盯着张玉华和岳永善。
“那霍利呢?不管他?”
“他和张玉华、岳永善三人都涉嫌贪墨,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而且眼下老八正跟他斗智斗勇呢,我们就不必掺合了。”萧世宁想了想道:“关于瘟疫还是得想个根治的法子才行,不然老头子那里不好交代啊!”
昨晚接风宴,萧世宁了解到川山有一个丽城和周边十几个村、镇、县,共计十万多人,瘟疫自始至今已病死四万有余,城东封锁区还有一万五千多病人。许多小村庄和镇基本已经空了,再这么下去只怕要采取强硬手段(杀、烧)来阻止这场灾难了!
八皇子把所有病人聚集在城东治疗是不是也存了这个心思呢?萧世宁不敢想。
歇息半日缓过了赶路的疲惫劲儿,萧世宁和徐文鹄去官府盯着派发赈灾物资和银钱使用,尼文则继续背着药箱去城东探病研究根治的法子。
推着粮车,办差之人每人只分了两摞户册出发,挨家挨户送种子粮。
百姓们感激零涕连连道谢,拖儿带女的更是抹起了眼泪儿,萧世宁带人贴告示颁布耕种时节,回头看了看百姓们脸上洋溢着希望的笑容,也算欣慰。
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双手捧着一个树皮包裹来到官府门口,虽蒙着脸,但一双水眸清澈似鹿,身段窈窕青丝飘逸。
“官爷,敢问八皇子殿下可在里面?妾前来感谢八皇子救民与水火,能不能见上一面?”
“八殿下整日忙于公务哪有空见你个妇道人家?”官差不耐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看看她手中的树皮想来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嫌弃道:“你们心存感激八殿下知道了,不用特意上供,走走走,人家是皇帝的儿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稀罕你这点儿谢礼?走走走!”
“可是……官爷,求您了,让我见见八皇子……”尽管女子哀求着说好话,仍被官差无情的推到路边去了。
女子无奈,转身想离开,但看了看手中树皮又咬咬牙留在路边等候,天近黄昏冷风嗖嗖,才见八皇子车驾赶回官府,她忙上前跪拜:“民妇参见八皇子殿下!”
八皇子疲累的靠在车里歇息,猛然停车不禁身子往前一倾,打起精神道:“怎么了?”
“殿下,有百姓拦车。”林延下马上前:“何人拦车?”
“我……”女子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想了想扯下蒙面的巾子:“民妇是来献礼的,另外,多谢八皇子救了民妇和乡亲们,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小小心意,万望八皇子收下!”
见来者无恶意,林延放松了警惕,这容貌妍丽年轻漂亮的女子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何处见过。
八皇子开了车窗抬眼见她,眼神闪了闪停顿片刻道:“夫人多礼了,赈灾救济百姓本是我职责所在,不必特意献礼。”
“不、不是的”女子忙上前举着树皮:“妾是、妾是城外被追杀时被殿下所救,妾的丈夫也是死在那群强盗手上的,若无八皇子,妾的丈夫冤死无人问津,妾怕是也清白难保……”
这一席话林延才想起来,她是刚到川山时遇见的那个抱孩子的女人金氏,当时她脸抹的脏污又穿着男人衣服难道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不过见她这容貌也难怪,林延心里不禁暗骂那群畜生!
“这是、这是川山地方特产的百年白参,难得一见,乡亲们上山打猎所得。八皇子为民日夜劳碌,我们都看在眼里感激不尽,没有旁的什么好东西,只有这一支参可强身健体。所以请八皇子千万收下保重身体!”
话说到这份上,林延是很想收下的,但还得看主子的意思。一回头殷切的看着八皇子,后者沉吟不语,看着马车前跪着的金氏,衣服不算单薄手却冻得通红,想来在官府门口等了许久了。
“夫人请起。”八皇子亲自下车将她扶起来,接过她手中树皮给林延拿着,金氏见状开心一笑,眉眼弯弯,脸庞通透着鲜红:“多谢八殿下,妾失礼了。”
见对方有些拘束无措,八皇子收回手道:“那请夫人替我谢过乡亲们了。”
“不敢不敢、我们平头百姓还指望八皇子救我们呢!八皇子出入灾区又连日劳累,乡亲们只希望能尽微薄之力让八皇子身体康健。”
“天黑了,夫人独身一人怕路上不安全,本殿下叫人送你回去吧!”八皇子不着痕迹打量她一眼回头示意林延,金氏又是一阵感激忙蒙上脸才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