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李闲羽才从发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但其心潮下暗藏的波澜起伏却并没有因此而平复,反而呈现出愈发汹涌的态势。
确实,就其目前的处境而言,尴尬莫名而来,却又注定了在可预见的未来常伴其左右。他真心不希望自己活在别人的嘲弄之中,可是命运却喜欢和他开玩笑,于是,背负着别人不可承受之重成了他修行的常态。
没办法的事,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圣人无功无名,从不在意别人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做着祂们想做的事,不问浮名,不求功果。
还是修行不到位啊,但也没办法,毕竟于修行大道而言,他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菜鸟。即便在虚妄中,他意外地勘破了心魔道劫,一步证得大罗道果。
但是虚妄毕竟只是虚妄,现实的风风雨雨从不会因虚妄的善意而减少半分。而且就算是虚妄跨越了维度,在两者交接的桥梁处,映照进了现实心境,那又如何?
圣人无名,乃混元道境也。大罗道果,仙之极境也。不入道境,强自观之,犹如隔纱相望,终究是看不真切。
正所谓: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及至三重境,返璞归真,虽与最初的“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好似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境界之隔犹如天地之别,同源而异象,差之如极,等闲不可辨也。
于是,圣道之下,皆如蝼蚁。凡俗也好,大罗也罢,道下之境,众生平等。
是故,仰观混元,如是蝼蚁观天,大罗与凡俗,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皆是苦海挣扎的芸芸之众罢了。
生活如割,斩人最疼的刀往往藏于无形,你不知道下一刻的切痛来自于哪里。于是,时刻准备着的煎熬就这样产生了,默默地承受着所有苦和痛,直至生命里的最后一刻,如是悲歌(被割)……
诚然,李闲羽就是那被生活压榨的最写实的主角,但每一个苦海里挣扎的大众,谁还不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谁还不是大道下悲剧最真实的写照?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的悲剧不单是命运的操弄,而是在很大程度上他偏执选择的结果。
生活是一副重担,他选择了主动拿起,不为名利与益,不受世道之德,只是最单纯的偏爱,哪怕为此痛苦以承。
是的,他就只有最后一个妹妹了,舍道与此,再无其他。亲朋及邻里,三十年匆匆岁月,往来而不去,加之大世之变迁,他本就不多的亲友之属,大浪淘沙下,就只有最后一个妹妹了。
如是炎凉,世间最稀有的真情便成了他眼中的唯一。于是,最极致的偏爱便是除她之外,把所有的情字全都斩断,无情而又极于情,偏执成狂扶如正。
是故他的偏爱诚是唯一,没有原则,也没有负担,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哪怕自己狼狈不堪,但能博她一笑,如此也便值了。
因此,可以预见的是,出于对妹妹的疼爱,哪怕最是尴尬,哪怕社死于大庭广众之下,只要是答应了妹妹的事,哪怕是无意识下的答应,他便是拼死也要完成。
谁让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呢?更何况三十年来她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以这么负责人的讲,他的命有一半是妹妹捡来的,如此之大恩,却是无以为报。如此,为她做些让自己难堪的事,又有什么不应该的呢?
当然了,他的偏执让他只能看到他愿意看到的人或事物。
在他看不到的维度里,以及那常常被他忽略的角角落落,还有很多关心他的人、事及物。但是,他对此全都视而不见,傲慢地只愿相信他自己的浅薄所见。
如此,悲剧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怨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