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为了家中小孙孙能多活一天,硬生生把自己饿死的老媪,你知道她死前是什么样的吗?我告诉你,双目凹陷,浑身连斤肉都找不出来。那当真是骨头贴着皮肤,死的时候连件完整衣裳都没有。”
周生辰受不了闭上眼睛。
金邀月拭去右眼角要落不落的泪花儿,她还是那个炙热妖艳的姑娘。
“你能想象得出来吗?全家里就一套完整衣裳还是打了补丁又补丁的,谁下地干活谁穿着。这就是你守护的江山吗?这就是你守护的黎民吗?”
金邀月双手抓着他摇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甩袖退了回去,好似已然放弃失望。
“你对不起,他们对你的崇拜,你对不起他们对你,你们,你们这些百姓口中所谓守护神的称呼,对不起,他们日思夜想想要来西州投奔时那种明亮,带着憧憬的神色。”
“这就是你们守的江山啊,满目疮痍,你睁开眼睛看看啊。”金邀月又继续狠狠的摇他,试图摇醒这个装睡的人。
“你,你瞧见了吗?”她拽着周生辰的头发,逼着他看向身后百态的士兵官员。
周生辰瞧着地上被绑的将士,瞧这龟缩在角落里的朝臣。看看这豪华的宫殿,在看看远处的没有云彩的蓝天,他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天生就要反的。”
她随手将周生辰甩了出去,但她力气实在不大,而且全身心都在控诉中,周生辰也就是微微踉跄。
“我去过北陈许多地方,我瞧着呢,小女孩被父母洗脑,为了养活那种新生的弟弟,任由父母把自己卖进妓院。你知道窑姐儿是什么吧?”
“你知道花柳病是什么吧?”
“啊!”她大喊一声,一个人唱独角戏,总归是有些恼火的。
“你知道洗女是什么吗?”
她挺了挺腰板,手扶了扶鬓边的头钗确定没有走歪的。
“洗女也叫溺女。顾名思义,溺水的女孩,这个词儿生来就跟死扯上关系。”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吗?出生的第1个女孩子必须要溺死。在水里溺死。”
她讲的声情并茂,所有人听的心里凄凄。
“这样他们家才有儿子,这样他们家才有香火。哈哈,哈哈,真是令人可笑啊。”
“怎么越活越退回去了?秦朝时也没这样子啊,你们一个个的还不如大秦时的秦人。至少在他们眼里,女性没有这么低的地位。”
“你知道换子是什么吗?”她浅浅一笑,如3月桃李盛开。
“是把两家孩子换过来养,这样吃起来剁起来,没那么心疼。”
“你知道菜人铺子里,有多少人带着孩子来,其中又有多少个小姑娘,你猜他们带过来是做什么?”
她朝已经麻木的众人调皮一笑。
“是为了剁人,毕竟专业的事要留给专业的人来做。你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带到菜人铺子剁吗?难不成他们不知道找外边的人多,还得分上一块作为聘金给店家。”
“那是因为再怎么说都是自家养大的,虽说吧,这个世道没人性,可好歹也看了这么多年了,下不去手。尤其是那小姑娘哭起来啊,哎呦!”
她似乎在回味万千,可那虽未出现眉头紧皱皱纹的额头,丝毫没有任何放松,却暴露了她内心的痛恨。
是她恨!恨为何要那些女娃娃去死?她好恨啊!
“那可真是挠人心酸哪,你知道人肉包子是什么味儿的吗?你知道菜馄饨吃起来有多香软吗?”
“军中经常有人受伤,一场仗下来总是有那么几个缺胳膊断腿少眼掉耳朵的。”
“将军,周生将军,小将军,周生小将军”她小步跑过来,像往日那样,小心翼翼扒着周生辰的胳膊,像只小猫依偎在他身后。
“你瞧见了吗?那妇人被人硬生生的剁掉胳膊。她不是因为保家卫国。她就是单纯的活不下去了。她就是单纯想要多活两天。”
她眼睛盯向斜前方飘远,好像看到了什么?
她整个人又哭又笑的,看着就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