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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大王……大王！——”

睡梦中的嬴政被守夜的奴婢们唤醒。

“大王，宫里来报……说是华阳老太后病重！”一老奴急促的声音禀报着。

半夜里，骊山行宫内的秦王嬴政听闻这宦官的来报，急忙的仓促起身，连夜赶赴了咸阳。

车辇内的嬴政握着身旁徐姚的小手，神色愧疚的言道：“本来说好要陪你在骊山小住几日的……可是……”这突然传来华阳老太后病重的消息，让刚刚到达骊山不久的秦王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咸阳王宫。

“政，以后多的是机会！目前回宫探望太后是大事！”打断了嬴政的歉意，她露出理解的笑颜。她也深知这华阳老太后在秦国的份量。

连夜赶路，她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静静的靠在嬴政臂弯中睡去。

咸阳王宫

“太后，您不吃药怎么行呢？”黎雅夫人手端汤药，附在华阳老太后的床榻边苦苦劝言道。

“罢了，罢了……人终有一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多久！少吃点药，还能让我舒坦几日！”华阳太后斜靠在凤榻上无力的说着。她拒绝着这些药汁，药物的反应总是让她夜不能寐。

黎雅听闻老太后的话，却忍不住的哭泣出来，“太后，您不会有事的……”

“孩子，我这一生在秦国待了大半辈子，也都奉献给了这秦宫。我也该去见见先王他们了！……”　她一生攻于心计，自恃有宠于秦。可叹命中无子，当年唯有选择与吕不韦合作，将秦庄襄王（嬴政生父）收为嫡子，帮助他从为质于赵到为王于秦，其功高至伟，才有今日秦宫里的威福无比。回忆着那些翻云覆雨的日子，华阳太后微微闭上眼眸，对身边的黎雅交代道：“只是这后宫，……让人好不放心啊！既不立王后，也不立太子。真不知道大王在想些什么？”

“大王整日忙于政事，可能还无暇顾及到！”面对这个问题，黎雅淡然的回答着。

听到黎雅的说词，华阳顿时睁开眼睛直视着她，语重心长的说道：“黎雅，你要记住！你是我们楚国嫁进来最尊贵的公主，放眼这后宫，没人能与你争夺王后之位！你要给本宫牢牢记住！——”在这七国之中，她们楚国也是大国。华阳太后终身无忘于楚，一心想扶持黎雅为大秦的王后，而且黎雅进宫较早，也孕有秦王的子嗣。

“太后……我……”黎雅对这王后之位似乎有些淡漠，在秦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即使得了后位又能如何，一样也得不到丈夫的心。

“本宫自有安排，至少在本宫断气之前，也要看见你成为大秦的王后！”虽然华阳虚弱的躺在凤榻上，但眼眸中仍然闪烁出慧黠的光芒。

“大王驾到——”

此时的嬴政风尘仆仆的赶到华阳太后寝宫。

“黎雅，太后现在病情如何？”嬴政看见床榻上双眼微闭的华阳太后，也不好上前去打扰，径自问着床榻旁守护的黎雅。

“几位太医开的药，太后都不愿服用！在这样下去，如何是好！”黎雅望着这病榻上的太后，发自内心的焦虑。虽然娇弱淡然的她没有华阳太后年轻时的魄力与野心，但太后毕竟是自己在这秦宫里唯一的亲人。如果太后走了，她该怎么办……

“传太医——”嬴政双眉紧蹙的命令道。

“政儿，不用了！”华阳缓缓的微坐起身。

“太后——”嬴政与黎雅同时叫唤出声。

华阳对搀扶着她的黎雅挥摆了一下手臂，“黎雅，你先退下吧！本宫有些话要同大王说！”

“臣妾先行告退！”黎雅识趣的退出了殿外。

嬴政此时也坐到了太后的床榻边，看着这因病魔而导致双颊深陷的脸庞，那发白的双鬓也预示着华阳即将走完这一生的尊崇与荣耀。虽然与这名义上的祖母感情不深，但感受着这曾经站在秦国政治巅峰的女人即将褪去所有的光环，心中难免有些怜悯。

太后的眼眸始终定格在嬴政这张意气风发的脸庞上，曾经那稚嫩寡言的邯郸小子，如今早已蜕变成深谋远虑的勤政君王。他一亲政就让嫪毐与吕不韦两股强大的政治势力双双下台。华阳很清楚，早已将权利牢牢掌握在手中的嬴政，如今能前来探望于她，还是出自于当年助他父王子楚登基为王的恩情上，没有这份恩情估计自己今日也享受不到秦宫里的这份尊重。

“政儿啊，本宫最近总是梦见几位逝去的先王，尤其是你祖父安国君，是不是他要来接我走了呢？”

“祖母言重了，想必是追思先王，才有所梦吧！如今的大秦也不能没有祖母啊！”嬴政安慰的言道。

“本宫老了，不中用了！与其忍受这病痛之苦，还不如去追随先王的脚步……”

“还万望祖母惜言！孙儿定当命人日夜为您祈寿祷福！”

华阳无奈的摇着头，意味深长的对嬴政说道：“要是见到先王，本宫会告诉他们，秦王政如今把我大秦治理的井井有条，国家富足，军队强盛，天下诸侯都竞相前来朝贡。我想先王听到啊……一定会欣慰无比，我大秦又出了一位贤明的君主。”拍了拍嬴政的肩头，她满脸的赞许之色。可是随后她的一声长叹，话锋一转，转而惆怅的言道：“可是他们要问起，我们的曾孙是谁，谁来继承你的大统？本宫该如何回答他们啊！难道回答说秦王政现在都没有王后，没有太子吗？如此荒谬的答案，你要我如何有脸去见先王啊！立后乃国之根本，这都是本宫没有尽到职责啊……常言道先安内，再攘外！可我大秦却……”　华阳太后声情并茂的擦着眼角的泪水，她这一番言论，虽然语气虚脱，但言语思路却极为清晰。

看着嬴政沉默不语，她继续绝望的叹道：“本宫生则忍受病痛，死则无颜面对嬴氏历代祖宗，这难道都是先王在惩罚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