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这种时候,云瑶以往的经验告诉她便越容不得急躁,重钧是恨不得自己简简单单死一场,能让他用最小的代价换得世界和平,万一他哄骗把她害死了可怎么办。
“自然,本座已修功德金身万载,绝不会叫这区区诳言乱了修行,你只管放心就是。”
“那还望真尊指点……”最终那道顺从的女声还是响起。
等宁宸在外花费了两个时辰,将炼制好的丹药拿回来是,推开房门就见原本昏睡着云瑶已经披头散发地坐了起来,身上的素色薄衣肩头一边滑落了也不知拉回去,一双饱满黑圆的美目含着泪水痴痴地望着前方虚空之处,整个人仿佛灵魂被偷走似的。
宁宸被这场景骇得不轻,还以为是那古怪查不出源头的病症又进一步恶化了,连忙跑到床沿坐下,一把将那无助脆弱的女人揽入怀中,心疼坏了地用手轻拍安抚。
“不怕不怕,我的瑶瑶不怕啊,我回来了,我在这里。”
云瑶的魂魄就好似在男人温柔的一声声呼唤中重新归了位,意识到那道强大恐怖的意识终于离开了她的识海,云瑶浑身松了劲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细细地呜咽了一声,然后埋头在宁宸宽厚温暖的肩膀内安静地不住流泪。
这是她最后一次容许自己软弱。
说来也是奇怪,最后还不等宁宸查遍古方炼制的丹药派上用场,云瑶这场古怪缠绵的病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心爱的道侣安然无恙,宁宸虽然高兴,但还是将一点疑虑留在了心中。
不将这症状来由弄清楚,那万一下次她又中招了怎么办,宁宸不能忍受她一直被这团无形的阴影缠住,随时有生病的风险。
“还是不可大意的,今后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我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害你。”
这个“东西”其实就是重钧渗入这个世界的一道意识罢了,现在他的意识已经抽离,以后云瑶也不会再被纠缠抱恙了。
可明明心里早有答案的云瑶望着宁宸认真的要求,居然好脾气地点点头,答了一声“好”。
“真的?你真的愿意跟着我四处奔走?”
魔族再度在长城外集结即将进犯,宁宸作为所有修士推选出来的正道盟盟主,有许多事务需要出面处理。云瑶之前都懒得和宁宸出门见那许多不大相熟的陌生修士,只想安安心心地待在家里照顾小宝。
“嗯,我现在就想和你多待在一起。”
“你宝贝儿子不管了?”
“他还不到记时的时候呢,有你师尊还有温浅酒酒她们照看,我日后离开也应该没事的。”云瑶语气淡淡,听不出任何的起伏。
但她的心却不住地在下沉,小宝如今才出生不到半年,她这个做娘亲的就算是消失了,等到他长大后也会慢慢适应没有娘亲的日子。
至于她的另外一个孩子,宫玥如今也长大了,自己能保护好自己,有宫应渊和羽珩陪着,也不至于挺不过来。
其实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眼前的宁宸,自己消失后,受到打击最大的一定会是这个爱自己爱到骨子里的男人。
他们虽然相爱了很久,但真正在一处相处的时间却还是太少了。她还有好多话没和他说,好多事没有和他一起做,她真的再舍不得和他分开一分一秒的时间了。
两人到达的第一处地点,就是长城一段由实力最弱的西洲宗门修士共同守备的庚午战场,如今双方还只是试探性接触不到最终对决,但庚午战场的修士就已经有顶不住的势头,连连向盟内发起求援。
宁宸此番到来,很是鼓舞振奋了这里的一众修士的心。
云瑶静静地跟在慰问几员受伤将领情况的宁宸身边,忽然有个修士红着脸向她问好:“夫人好,听闻您与盟主同乡,那咱们岂不是都是西洲人。”
“是,我从前也是从西洲出去的。”
那个有些上了年纪的敦实修士见自己猜测对了,心头有些高兴,多言了一句:“咱们西洲可不比其他几洲差呢,瞧瞧都出了多少能人。我还听说,那位凶名赫赫的血海魔君,就是当年惨遭灭门的青云谷谷主。真是老天不长眼,这灭门惨祸里,怎么就单单落下了他,当真是祸害遗千年……”
这声嘀咕音量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场的所有修士都能听得清楚,他们大好的故土西洲出了那样一个混世魔王,这事也没少被其他几洲出生的修士拿来内涵嘲讽。大部分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憋气。大家都目含期待地看向宁宸,希望他能再说几句鼓舞西洲修士的话来。
可宁宸最不愿意回忆的,就是自己年少弱小时在西洲青云谷做药人的那段悲惨时光,他和云瑶两人都甚少提起那段的。眼下这些身心疲惫的修士不知内情地提起,宁宸虽不至于怪罪,但心里兴致实在不高。
到最后时分,在安排了足够的供给与支援力量之后,宁宸便打算退场去主持城内需要渡劫大能才能开启的蕴灵大阵,这阵法能够提升所有人的修为和疗愈伤势,算是这些与魔族日夜奋战的修士们除了灵丹以外,最见效的恢复手段。
西洲修士来到这段长城上已经有些年头了,在云瑶默默陪着不远处阵眼内施展灵气的宁宸时,忽然她的余光被一抹朦胧如江南烟雨的松软绿意吸引。
她走了几步过去凑近观赏,这树在绿荫遍布的修仙界里算不得多高壮,但其特性灵异,低垂的枝条上长着如细毛一般蓬松的嫩叶,靠得近了会发现鼻尖的空气都变得更清新湿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