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暖哦了声,料着昨晚看见的那个就是舅舅,既然走了,也不必急赶着过去见礼,便趺坐下来任她们打扮,只道,&ldo;老夫人和叶家小姐回来了,劳你打发人来告诉我,我过去请安。&rdo;
尚嬷嬷欠身应个是,又道,&ldo;六公子走时吩咐,小姐在长安人生地不熟的,别忙着出府,暂且歇息两天,等六公子空闲下来再带小姐往外头散心。&rdo;
布暖微蹙了蹙眉,她在家时就听母亲说舅舅规矩严,到了这里是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家里小厮婢女各司其职,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步路,小到连眼神表qg都是收敛自律的。不让她随意走动,想来是家规的一部分。她虽然不太满意,可到了人家屋檐下不比在自己家里,总要受些约束。
&ldo;是,我知道了。&rdo;布暖笑了笑,见下头人都出去了,示意秀拿些钱帛出来赏她。
尚嬷嬷诚惶诚恐的推辞,&ldo;大小姐的qg奴婢领了,这东西万万不敢受。&rdo;
秀只管往她手里塞,&ldo;不值什么,往后在府里要仰仗嬷嬷多照应呢!我们小姐年轻,有些地方不周全的,还请嬷嬷多提点。&rdo;看尚嬷嬷脸上犹豫,十个手指想抓又不敢抓的样儿,秀索xg掀开藤盖子,把东西装进食盒里,往她腿边送了送,笑道,&ldo;这是该当的,我们知道六公子高官厚禄,待下面人也宽绰,这么点东西嬷嬷未必瞧得上眼。但这是我们小姐的心意,嬷嬷好歹收下,算给家里孩子买糖吃的。&rdo;
尚嬷嬷搓了搓手,尴尬道,&ldo;这怎么好意思,府里没这规矩的。&rdo;
&ldo;嬷嬷多虑了,人qg嘛,做什么要放到规矩里论?&rdo;布暖呷了口香茶说,&ldo;我也没别的意思,嬷嬷知道,我客居在这里,怕不留神惹舅舅和外祖母生气。他们不方便说,我倒成了不知趣,那样就不好了。&rdo;
尚嬷嬷点头,&ldo;小姐真是个仔细人!说起府里规矩,也没有特别的,老夫人那里没什么,无非是大家子里寻常的教条。只六公子有些地方揪细,府里不管谁,没有他的允许一概不得上湖心亭去,就连知闲小姐也是一样。还有就是他问你话,你一是一二是二,不准打半句诳语。他有了上句,你再接下句,不准瞎搭话,不准聒噪……&rdo;尚嬷嬷怕吓着她,忙笑道,&ldo;也不是那么瘆人的,六公子脾气还算和善,就是喜静,府里不许喧哗,治军也是这样。奴婢有一回奉老夫人之命往屯营给他送风寒药,偌大的中军营帐,单是将军校尉、司阶中候都有二三十人,却是鸦雀不闻,连声咳嗽都没有的……&rdo;
布暖听得目瞪口呆,尚嬷嬷才发现自己是越描越黑了,又讪讪的笑,&ldo;六公子不是不近人qg的人,不过督军出身,难免严谨。小姐是嫡亲外甥女,疼都疼不过来,总不至于太过苛责,小姐把心放在肚子里吧!&rdo;
布暖搁下茶盏,转过脸让香侬贴云母花钿,照着镜子抬手抿了抿鬓角,温声道,&ldo;我也没别的,不过谨言慎行罢了。&rdo;
尚嬷嬷赔笑,&ldo;单这样也足了。&rdo;言罢欠身纳福道,&ldo;叫小姐破费怪不好意思的,谢谢大小姐的赏。大小姐要是喜欢就往园子里散散吧,只要不出府就成。奴婢那里还有活计,这就告退了,等接着涤垢庵的信儿再来通禀小姐。&rdo;
玉炉送尚嬷嬷到门口,回身说,&ldo;六公子既然规矩严,怎么托付蓝将军迎小姐?小姐是未出阁的姑娘,让个男人来接算怎么回事?&rdo;她抚了抚下巴,惊喜道,&ldo;莫不是六公子有意把小姐作配蓝将军,先让你们见上一见,若是好,就让蓝将军来提亲?&rdo;
秀喜笑颜开,&ldo;那敢qg好!真要这么的,这事十有八九是成的。&rdo;
布暖由得她们自娱自乐,依她看,舅舅这样安排不过是怕她觉得受了怠慢。他值上忙,府里当家的又在庵堂里斋戒,只剩一屋子丫头仆妇没个样子。蓝笙是他至jiāo,托他代为迎接才显得郑重其事。他一番苦心,到了她们眼里竟变成另有所指,真叫人啼笑皆非。
第七章知闲
香侬拾掇着妆奁盒子,瓮声瓮气说,&ldo;我怎么觉得舅老爷是霸王似的人物?府里下人个个治得大气不敢喘,这样的人是好相与的么?&rdo;
布暖调过头看她,这丫头看事qg透彻,比玉炉qiáng多了!她觑玉炉,&ldo;你快学学香侬,长点脑子我将来才好放心把你配出去,别嫁了女婿天天回来哭。&rdo;
玉炉一脸茫然,&ldo;我怎么了?关女婿什么事?不让喘大气咱们就小口的喘呗,治家严也不赖,起码省了好多的口舌。&rdo;
香侬兀自嘟囔,&ldo;进了府不叫出去,要往外头走走得有他准许。如今小姐喘症根治了,原本来长安还想到处见识见识的,这倒好,关进了牢笼。&rdo;
布暖颇有同感,这位舅舅的独断专横还真不是一点半点的!她都已经及笄了,如今不是前朝时候,满街的女孩儿闲逛,戴个帷帽就能到处跑,为什么要限制她的自由?
&ldo;快省些心吧!&rdo;ru娘摇着头说,&ldo;六公子自有他的考量,长安是京畿重地,各州县来往官员多,万一不凑巧遇见了熟人,到时候怎么处?有他在还有转圜,没他在,你一个女孩子家难道和人上衙门理论不成?&rdo;
布暖听了怏怏的,话是没错,自己现在这样qg况,没在夏家对着牌位每日一长哭就已经很好了,还盼着四处游玩,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她叹口气,挪到案上量水磨墨。玉石镇纸在红笺上来回的刮几遍,提笔蘸墨给父母亲写家书,大抵报个平安,请二位大人勿念。想了想,又写在舅舅府上很受照顾,外祖母和舅舅都顾念,请父母大人保重身体之类的安慰话。写完了撂下笔,托起纸chuigān了装进封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