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苏容主要心思还在找萧肃谈工作上。
“你们机器坏了吗?那我等会再过去吧。”
“妹妹急着见萧肃,不想理我。”黎商又开始讲怪话:“我很伤心。”
苏容无奈地看着他,黎商轻轻在他肩膀上咬了一下,被苏容轻轻拍了下脸颊,立马呼痛地叫了一声,找到理由把苏容按倒在沙发上。他反正经常把苏容当成大型玩偶,搂着他的腰,一直懒洋洋地亲他。
“你还不去洗澡。”苏容也习惯了,认命地躺在沙发上由他亲。
“妹妹陪我去。”
“我可不想自投罗网。”苏容也很懂。
黎商轻声笑起来,其实他是真的累极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懒洋洋的,他向来自律而冷漠,还笑过苏容有拖延症,因为见过他最后一天赶工赶得人仰马翻的样子。
原来拖延的快乐是这样的,因为知道有事还没做,所以更觉得隐隐不舍。明知道是毫无意义的消耗时间,但正因为毫无意义,反而有种极寻常的庸人式的快乐,像躺在草地上什么也不做,或者夏日午后晒着太阳懒洋洋地打盹,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苏容身上那种温暖的底色,应该也有这种拖延的作用,就像他教小麦的“歪理”,不要把第一当作目标,因为第一只有一个,第二第三,甚至最后一名,也是可以幸福的,可以被爱的。透支了所有的自制力和时间去追逐到的第一,是本末倒置,因为人生的唯一意义是幸福。
苏容这些话,是他没有拿奖的罪魁祸首。在黎商的理念里,辛苦与否,根本不是值得考虑的因素。人连直立行走都是辛苦的,违反身体构造,但难道因为这个回去树上当猴?况且辛苦本身就是个虚无的概念,保持坐姿辛苦吗?和得颈椎病相比呢?健身和健康食物的辛苦,跟吃一肚子碳水昏昏沉沉也是不一样的,他奉行的生活习惯其实本质上还是精英主义,克己自律,延宕享受。小麦也像他,这话很不政治正确,但人的性格早在童年就注定了。
但苏容的价值观对于他自己来说,是小富即安没有事业心的元凶,但对于小麦却是治愈伤口的良药。苏容给他制造的童年,像无忧无虑的伊甸园,什么都可以做,一切行为都被鼓励被爱。像棉花糖造就的宫殿,就连摔下来都是又甜又软的。黎商一面笑小麦是弱智,没出息,其实自己也被苏容一点点驯服。
大概这世上确实是有另一套道理的,只是他和小麦都没有机会学会了,但好在有苏容,在他们那些蛮横残酷的道理前,他几乎是有点无能为力的。但他这样固执,像小麦看的纪录片里爱做窝的鸟,一点点衔来鲜嫩树枝,努力把自己世界里的美好展露给他们看。
黎商以前常欺负他,嘲笑他所执着的那些事都没有意义。但人生最重要的事也许本来就不是那些冰冷数字和森冷道理,也许苏容执着的那些无意义,才是人生的意义。
就像现在,他懒洋洋抱着苏容,这一秒睡过去或者下一刻起身都可以,亲他或者轻轻咬一口他也都可以,这个有着天真脾气但有时候又很顽固的叫苏容的人是属于他的,他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睛和柔软的皮肤都是属于他的,就像他也属于苏容一样。没有任何契约和文字规定,但在这无边无际又无聊的世界里,他们被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系在了一起,谁也没办法将他们分开。
光是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又在苏容耳朵上咬了一口。
苏容本来在专心看准备好的照片,被咬得生了气,瞪了他一眼,然而黎商只是看着他笑,他慵懒起来有种致命的杀伤力,因为一贯强硬,偶然松懈,难免会给人被信任的错觉,谁也没法对这样的眼神生气。
“我知道萧肃写在剧本上那句话的意思了。”他说。
“哪句话?”
黎商欠起身来,亲了苏容一口。苏容一直固执地把他的眼睛叫做墨蓝色,但大部分人以为是墨蓝色其实是蓝黑色,是墨水的颜色。黎商的眼睛用流行的形容词应该是蓝灰色,是有月光的夜晚的夜空的颜色。比流行的金发碧眼的海蓝色更好看,是温柔又罕见的颜色,稍微带上一点爱意,就显得情深似海。此刻有着漂亮的墨蓝色眼睛的青年正带着笑意,半眯着眼睛,告诉他一句话。
他说:“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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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毫不客气地引用了人家萧肃的话,但黎商不但没有感谢,还指挥起人来。苏容本来是要去见萧肃的,导演本来就是剧组金字塔顶端,何况萧肃从来是资方都要低头的,能约到半个小时就不错了。但黎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问萧肃:“修好没?”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业内人都知道,电影片场是最烧钱的,尤其萧肃这种大牌云集的,停一天的损失都难以计算,黎商竟然还笑得出来:“我说了是镜头裂了,叫你爱用胶片机,用用arrialexa就行了,哪有这么麻烦。准备好赔钱吧你,你上了保险的吧?”
萧肃显然是有准备的,苏容印象中这种贵重的摄影设备都是在租来的公司就已经上了保险的,因为黎商很快笑他:“算你逃过一劫。”
这倒是好事,萧肃应该心情还不错,自己正好这时候去找他谈,苏容正准备动身,就听见黎商笑道:“那趁你现在不霉了,快来我家玩呀。”
萧肃显然是骂了他一句,因为黎商很快回骂道:“我家就是我酒店房间啊,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