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会甚至还想一个人骑马来雍州,她不信谢大哥这样死了,更担心谢池南会出事……他这个人从小就崇拜谢大哥,衣服要穿一样的,头发也要梳一样的。
他最喜欢的就是跟在谢大哥的身旁,缠着他问战场上的事。
赵锦绣还记得有一年谢大哥打赢胜仗,回金陵受封。那天兄弟俩走在长长的御街上,周遭都是偷看他们的人,谢大哥的眉眼是一贯的温润,即使受了功勋也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可谢池南呢?那是与谢大哥截然不同的桀骜,少年郎仰着下巴,飞扬的眉毛就像两把小刀,锋利张扬,他骄傲地活像自己受了功勋似的。
这样的谢池南,如果谢大哥真是因他而死,他该多难受?
“当年谢池南怎么会……上战场?”那个时候的谢池南也才十二岁啊。
赵锦绣不明白。
“金陵那边是怎么说起这场战役的?”谢平川平静看着前方,不答反问。
“金陵城的百姓都感恩您的辛苦,还说您是天神下凡,有神助。”
“……天神下凡,有神助?”谢平川紧绷的脸上扯出一丝讥嘲的笑,他放在石桌上的手微微收紧,那双狭长的凤眼也轻搭着,他迟迟没有再说话,等再开口时,声音却要比这春日的夜晚还要寒凉,“你觉得五万大军真能打赢匈奴人的十万兵马?”
赵锦绣一怔。
这事的确神奇,毕竟大汉兵马不如匈奴凶猛,加上当年两军人数又过于悬殊,能赢实在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所以当年金陵那边得到消息才会这么动荡,一个个都想逃得更远,可当年的结果的确是谢伯伯赢了啊……
“当年长川战役是靠雍州城所有百姓一起保下来的。”
谢平川的声音平得像一阵风,脸上也不带一丝情绪,他仰头看着头顶那片星空,星河闪耀,不比先前的讥嘲,此时他的眼中带了一股浓郁的悲伤和深深的沉重,“年轻的壮士拿着家里的工具就跟着我们上战场,老弱妇孺就留在城中帮着做饭救人。”
平民百姓都如此,他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甘居人后?
匈奴人出现的第一日,谢池南就自告奋勇要跟着他和春行一起上战场,那会已是生死存亡的紧张时刻,纵使他们不放心不同意又能有什么办法?
那个时候没有人想到他们能赢。
每个上战场的人其实都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要么站着死,要么屈辱死,既然都是死,何不在死前英勇一场?
可谁都没想到从未上过战场的谢池南居然那么厉害。
与他和春行的作战手法截然不同,穿上盔甲的谢池南就像一匹放飞了的狼崽子,沙漠是他的领土,他无惧无畏,仿佛天生属于战场,拿着一杆长。枪领着两千兵马就敢往前冲。
谢池南第一次离开,走了三天三夜,就在他和春行都以为他死了的时候,他却带着十几颗头颅回来了。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
穿着盔甲的少年笑着掀起帐子,骄傲地把手里的人头扔在地上,满屋子的灰暗都被他脸上的灿烂笑容感染变得亮堂了许多。
他歪着头,笑说,“父亲,儿子幸不辱命,回来了!”
那里面有匈奴的一名猛将和两个同行的王子,还有不少大臣,他还活捉了不少匈奴人,抢来了他们最为需要的粮食和马匹。
谢池南以两千兵马瓦解了匈奴的右翼,让匈奴人元气大伤,也让他们有了一个喘息回击的机会,此后他们父子三人一同作战,由于谢池南的作战手法太过迅猛,又时常出其不意让匈奴人根本想不到他要做什么……匈奴从最初的声势浩大越显颓势,反而是他们在一次次的胜利下越来越有活下去的希望。
所有将士和雍州城的百姓齐聚一心,匈奴人瓦解大汉的计谋也彻底湮灭。
变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就在他和春行杀了匈奴王,匈奴人群龙无首的时候,前线却传来谢池南领兵进了沙漠深处。
春行不放心忙跟了过去。
十二岁的谢池南还不懂得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他一心想要把所有的匈奴人都杀死,以报当年他们被迫迁都的屈辱,可他终究只是个少年,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在草原争夺抢掠经常作战的呼延利?
他被呼延利的人马所困,又被春行解救。
可当他们父子再回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万箭穿心而死的春行以及一地死去的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