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泽洲催命一样的逼迫下,他那个师还没有完全展开,先头部队就忙不迭地开了火。罗泽洲的参谋长后来对人说:“我们师长的战法,就是个乌龟形,四只脚和首尾各算一个团……”
罗泽洲的单师突进,正中刘湘下怀,他马上任命王陵基为总指挥,实行各个击破,即在杨森到达之前,先干掉罗泽洲。
罗泽洲手下颇有几个军官系的能战之将,此前又从吴佩孚卫队那里收缴了一批精良武器,战斗力非同一般。王陵基先调王缵绪师,再把自己的师压上去,最后几乎集中了刘湘的全部兵力,经一天一夜的角斗,才得以击败罗泽洲。
等杨森赶到时,罗泽洲的“乌龟脑壳”已经快被敲烂了。
在有勇无谋方面,杨森跟罗泽洲倒真像是双胞胎。由于跑得太急,他仅能在前线集中两师兵力,其余大部队都还在行军之中。有人说,要不我们集中兵力再进攻吧。
杨森脖子一扬:“我只要这两师就可打垮刘湘了。哪里还需要更多的兵呢。”
杨森一路沿江进攻,果然畅通无阻,直抵重庆南岸。
但是王陵基所说的那句话也确为实情,杨森被长江给挡住了:刘湘将船舶悉数调至北岸,他没法渡河,只能隔江朝重庆放上几炮示示威。
杨森便挥师朝张关铁山前进,在“讨贼之役”中,他正是从那里打开缺口并得以一举攻占重庆,现在不过是复制一下当初的场景而已。
可是打法容易复制,场景却并不容易复制,因为刘湘已再次授命王陵基为总指挥,在杨森到来之前,张关铁山就被王陵基紧紧控制在手里,他过不去了。
杨森不惜抢山仰攻,整营整营地组织冲锋,一会儿工夫就死伤了几千人,但仍不能使王陵基动摇分毫。
速成学堂的老师不止一个两个,王陵基能够让刘湘在内的一干人等都尊他一声老师,可不光是资格老,而是在战场也很有发言权。他能得灵官之名,即有一种说法,认为来自于西南巫教中最凶狠的花脸神将。换言之,王陵基可能在别的领域一窍不通,纯属外行,但军事上你一定不要指望他会犯赖心辉那样的错误。
这一战关系到刘湘的生死存亡,也关系到王陵基今后的地位和前途,他敢马虎吗?
不打到你吐血,我就得浑身是血,王陵基在张关铁山拼上了老命。
勇战派选手大多有个特征,如果让他打顺了,谁也挡不住,天兵天将来了都白搭。但要是能生拉硬扯,挫其锐气,没准不用你亲自动手,他自个儿就会被逼着抹脖子。
比如那个勇战派代表项羽就是如此。垓下之围,楚霸王都快成光杆司令了,还能在纵横驰骋间,想摘谁的脑袋就摘谁的脑袋。可问题是包围的汉军仍是一层又一层,他们有的是脑袋,你摘吧,只要你吃得消。
项羽最后就吃不消了,只得自刎而死。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人又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也有电池或汽油耗尽的时候。
杨森率部远道而来,在血战一天之后,又饥又疲,再望望山头上的敌军阵地,仍跟铁打的一样,顿时间,他身上的那股气势就噌噌噌地散了个无影无踪。
只能放弃夺取张关铁山。
杨森是在战场上泡大的,知道攻入重庆已不可能。既然赢不了,他又想回到最初的起点,跟刘湘罢战言和。
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王陵基,欲请他再从中做一回和事佬,可还没等他说完,对方便来了一句:“请你进大门内来说吧!”
杨森曾经当着王陵基的面宣称,他攻占重庆易如反掌,“自家的门口,跨进去就是”,王陵基这下总算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战场之上,打胜仗永远是硬道理,任何人站到那个位置都会变得咄咄逼人。
杨森犹如被人劈面扇了一巴掌,摸上去火辣辣的疼,羞恼之下,把电话机都摔碎了。
杨森不甘于败,他收拾残兵,还要再“勇”一把。
王灵官可不会给杨森这个机会了,他再施妙招,用轮船暗中运兵,顺长江而下,一下子截断了杨森的退路。
截的时机不早不晚,正是杨森部队士气低落、勇气不再的时候。
杨森的督后大将是其侄子杨汉域。杨汉域被王陵基打得全体缴械,他自己藏在一个农民家的破柜里才得以幸免。
杨森的军队立呈崩溃之状,王陵基跟踪追击,这回轮到杨森草木皆兵、风声鹤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