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耳二十五,右耳……七十分贝”
萧冉拿起检查报告,翻了几页,全是专业性的文字内容,她看不懂,只能问魏医生,“已经很严重了吗?”
“还能不能治好?”
魏医生一只手压在检查报告上,给出了很官方的说法,“还不好说,得看后续治疗”
“这几天我反复看了你的检查报告,也和耳科的同事研究过,得出初步的治疗方案。左耳听力属于轻度的神经性耳鸣,先进行药物控制看看会不会有所改善,也可以考虑试试掩蔽器,右耳……”
魏医生话到这又是一顿,好像不忍一般。
萧冉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心内情绪起伏不大,却也实实在在的难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玩笑道,“魏医生,你这样很干扰患者啊”
魏医生愣了下,低声笑了,这患者倒比他这医生还要乐观。
“现在感觉怎么样?”魏医生问。
“挺好的,偶尔会有耳鸣,消音,还能听的见,不过这应该都是我左耳的功劳”
“你拖的太久了,左耳负力过大导致引出隐藏的耳疾”话到这,又谨慎的问,“怎么伤的,能告诉我吗?”
怎么伤的?这她还真不大记得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吧,铁棍子砸在耳边的声音真的不好听,硬生生的就将她的耳朵打坏了。她甚至都不认识那些人,什么仇?什么怨?本就跟她无关,偏偏是她承了这个恶果。
萧冉慢慢坐直了身子,右手无意识的搓上左胳膊,“魏医生,你知道鞭炮吗?就是那种很响很响的,它在我耳边炸了”
“霍丞知道吗?”
萧冉脸色很淡,“他不会知道”
带了点威胁的语气,提醒魏医生关于医患权的保护。
魏医生坐在桌旁,静静的看着萧冉。从那天在药房遇见瞧出端倪,再到自己多事主动联系她,劝其就诊。在这个过程中女孩的态度一直平淡,仿佛坏掉的不是她的耳朵,但除却不愿提及造成这样伤害的原因,她对检查又是配合的。
一个矛盾的人,让人摸不透。
沉默了片刻,医生将检查报告整理了,说道,“还是抓紧时间治疗吧,不能再拖了。我不精于这方面,已经帮你联系了好的耳科医生,这么好看的耳朵应该倾听到这世界的声音。总之,放弃之前的医院,你这单生意我抢定了”
医生倒是风趣幽默。萧冉露出一个笑来,“谢谢你,魏医生”
离开医院,萧冉回到车上,人乏了,想回家睡一觉。
一路开到江滨大道,等红绿灯的时候,萧冉趴在方向盘上望着外头的天。
天空很高,蓝的吓人,只有两朵云。
她哪都不想去了,丢了车,沿着湖边绿茵走走停停了有半个小时。直到兜里手机震动,是黎七七的语音信息进来,萧冉点开,习惯性的转换成文字。
【冉,姐回来了,还不快接驾】
萧冉抿着唇笑,找了张没有人的长椅坐了下来,询问了航班号。退出去,黎七七下面的聊天框是裴家康的。
裴家康是萧冉的心理医生,自年初那会裴家康到美国交流学习,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前两天裴家康回国的航班直降海市,因为之前萧冉在网上跟他提过换工作的事情,一个敬职敬业的医生便特特给她带了些小礼物,祝贺跳槽成功。萧冉尽地主之谊请裴家康吃饭,两人相谈甚欢。
又因初回国工作繁多,当天下午裴家康就买高铁票回了苏城。临登车前,他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这就走了,这回来没机会见见你那小对象有些可惜,不过以后我们还是会见面的。海市离苏城本就不远,你要是在这里呆的不开心了就回苏城找我,我那诊所多的是工作给你,记得不?”
“不带你这样的”萧冉把身份证跟车票交给他,“自古多是劝和不劝离,哪有你这样天天盼着小媳妇儿被休,好回娘家帮你打工的”
裴家康哈哈的笑。
天光云影里,萧冉抱着膝盖,深深吸了口气。眼前方这一片绿色的湖,离她好近好近,可萧冉却顺着这粼粼水光,直看出去好远好远。
她看到她单纯无忧的童年,逃脱不了的被命运桎梏的青春。她看到一个漂亮的男生,用温柔替代了她颠沛流离一生无法消弭的孤寂和疲倦。她看到血光下她走过的那段黑黯无光的畸形地狱……
她似乎,听到了那个人阴鸷的诅咒:夭夭,等我回来——
萧冉合上眼睛,一股心酸和愤怒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凭什么要她等?她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萧冉把额头压在椅背上,忽然觉得好难过,她好想霍丞,想听听他的声音。电话,就这么拨了过去。她料想他应该是在忙着,电话打过去,是在自动挂断前被接通的。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沉静,“冉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