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出刑房的时候,许长恒长长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石头却又更重了几重。
终于找到了。
南和县城盛康六年二月的卷宗就在第三个书橱从上往下数的第二行,而有关兄长旧案的卷宗定然也在那里。
万万不可再如此冒进了,好在苏词为人朴实憨厚,若是换做更精明的人,只怕很有可能对自己起了疑心。
她安慰自己道,既已迈出了第一步,那往后便有的是机会。
苏词送她到了县丞署门口,却见她竟额头冒了汗,脸色也有几分青白,不由担忧问道:“许捕快可是身子不适?”
她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里面闷了些,有些透不过气。”
说着,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也好掩下自己的异常。
苏词曾对自己有恩,如今却要利用他,她心里自然不忍。
他对她的话并无半分疑心:“里面的确如此,若是许捕快不适,下次还是让旁人来吧。”
已然见识过他做事时的一丝不苟,她担心他深思之后会察觉不对,便借机转了话题,问出了自己一直都想向他求证的一件事:“多谢苏县丞关心,在下突然想起一事,还要请教一下。”
苏词以为她是要问有关刑房的问题:“许捕快大可直言,我定当知无不言。”
她镇定了心神,看向他道:“我在吴姑娘那里瞧见了一种红色的花,觉得那花实在好看得紧,听她说那花是苏县丞送过去的,不知苏县丞是从何处得的此花,我也好过去替我娘亲讨上几株。”
显然并未忘记那些花,苏词一怔,神色间掠过几分无措,迟疑了半晌才道:“这……那些花其实也是我的一个亲戚从肃岭县带来的,具体何处我也并未问清楚……”
她紧追不舍:“那不知是否能麻烦苏县丞找您的那位亲戚再问个清楚?”
苏词词穷,尴尬道:“他……他已经回去了,若要找他……”
“若要找他,便只能去肃岭县对吗?”她看似随意地笑了笑,“无妨,肃岭县我也熟得很,不知苏县丞的亲戚住在何处,改日我登门拜访便是。”
被她追得急了,不擅扯谎的苏词更是不知如何应对,连脸都红了:“这,这我也记不太清了……”
虽然他一再推脱,但明显已然足够了。
一听到吴映雪与红花,无论是他,还是云家的唐壬奇都心虚得很,真相已经显而易见了。
那些红花果然是唐壬奇从肃岭县带回来并托了苏词送给吴映雪的。
她也不再为难他,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麻烦苏县丞了。”
苏词连忙摆手道:“不为难不为难,是我没能帮上许捕快的忙。”
这个苏县丞当真是个实诚人,她突然想起吴母对他的态度,心想若是吴映雪能与他共结连理也不错。
但又想起仍对映雪余情未了的唐壬奇,她心里不由又是一沉。
告别了苏词,她心事重重地往吏舍而去,恰好碰到了提着一方草药的陈中泽。
将草药甩到了她的身上,他一脸欢喜地搂过了她的肩膀:“这是汐儿给你的,说是每个月都有。”
她假装没拿稳草药,趁着从地上捡药的功夫不着痕迹地甩开了他的手:“陈兄怎地这么高兴?”
照着常理来说,宋汐送药给自己,他该又干吃飞醋才是。
“这是自然,”他瞟了一眼她手里的药,诚意满满道,“汐儿说了,以后你的药都让我去拿,毕竟你身子骨不行,少跑些冤枉路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明白过来,不由感慨宋汐思虑周全。
这是宋汐送给她的缓解月事腹痛的草药,若是直接给自己方子去药铺拿药,那指不定便会被人瞧出什么端倪,最好的法子自然是直接将配好的药给她,而借口便是帮她调理身子,最好的经手人便是陈中泽。
毕竟能借此多见宋汐一面,他不仅求之不得,而且还会尽心尽力地做到最好,更何况他为人粗枝大叶更不懂医术,自然不会发现草药里藏着的玄机。
她道了谢,道:“对了,我方才替你将案宗送到刑房了……”
“我知道,还是你懂事。”陈中泽对她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毫无追究之意,“我虽喜欢仵作房,但对刑房却并无兴趣,那个苏词也是麻烦得很,每次都要本公子盯着他收好案宗之后才肯放我回去,怎么样,你觉得他烦不烦?”
她如实道:“苏县丞做事认真,实乃楷模。”
他嗤笑道:“我就知道他那样儿最合你的性子,你们俩都是一件事儿恨不得掰成上百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