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然反问:“我何须骗你?”
她泄了气,道:“那便算了,其实即便柳县令答应,捕班的班头也未必愿意收我。”
他下意识地问:“你是说,安川?”
她一愣:“阁下也认得安捕头?”
他默了一默后,承认道:“还算熟悉。”
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又有了希望:“朋友?”
他想了想道:“应该不算是朋友,比朋友更熟悉些。”
她心下一喜:“那你能不能帮我……”
话还未说完,她便又蓦地停了下来,丧气地摇头道:“算了,我听说安捕头连柳县令的话都当耳旁风,定然也不会愿意听阁下的。”
“是吗?”他略有诧异,问,“我怎么听说,他对柳县令还是极为敬重的。”
她摇头:“那阁下大概还是听岔了,我常听同僚们说,安捕头是个软硬不吃的人物,云家对整个县衙最为忌惮的便是他,就连云家的当家二爷见了他也要敬其几分,而且他手下的那些捕快也只听他一人的,他们捕班有时连柳县令的吩咐都可以不听的。”
“这么听起来,那安捕头的确很可能不愿听我的。”他似是对她的话极感兴趣,又问,“不过,那安捕头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却如此狂妄,你若在他手下做事,怕也不好过,为何还要坚持?”
她诚恳道:“我虽然尚未见过安捕头,但却听说他武艺高强断案也极厉害,更要紧的是他为人刚正不阿,对每一桩案子的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绝不徇私枉法,如此人物,若是狂妄些,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以为然道:“是吗?我倒是听说他那人懒得很,很少有案子会亲自侦查,甚至连衙门大门都不愿出,多数都是让下面的人奔劳,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却道:“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越是如此,便越说明他运筹帷幄用人唯才明察秋毫,不是吗?”
“听起来倒是个不错的人,”他淡然问道,“而且,你很仰慕于那安捕头?”
“这是自然。”她点头,“不过,我觉得,其实柳县令更让人敬佩。”
“哦?”他讶异问道,“为何?”
她道:“毕竟这世间狂妄的人不少,但能容得下狂妄之人的却少之又少。”
他稍一思量,深以为然地道:“这倒也是……”
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突然想起来正经事来:“算了,我的事情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如今之计,是怎样能替阁下脱身。”
他饶有兴致地问:“怎么,既然得不到回报,你可还愿助我脱困吗?”
只沉默须臾,她便语气坚定道:“只要阁下信得过我,我愿意冒险一试,毕竟你虽然明知会扯到伤口,但刚才还是救了我,所以,我也愿替你解一次围,权当报恩。”
暗夜中,那人瞧了她一眼:“哪怕进不了捕班,你也愿意?”
她又一次确定道:“我愿意。”
默了一默后,他终于问她:“好,你是如何想报恩的,说来听听。”
她略一沉吟,道:“只要衙门派人来,便能将你接走。”
他摇了摇头:“我在这里的事,不能让柳县令之外的其他人知晓。再说,云家的手段你可能还不太了解,虽然他们还不敢明目张胆地与衙门作对,但也不会轻易放走他们要找的人。”
“我明白。”她稳住了气息,不急不缓地道,“你只需在脸上点上疹子,假装是昏睡不醒的我,让衙役从这里抬回去便是。你放心,脸上点那么多红疹,再加上这里的烛光又不甚明亮,只要云家的人对衙门还有所顾忌,便不会轻易发现是你。而且,若是抬着你离开,再捎带上床单被子,不仅能避开你我体形的差异,也能将你留在这里的血渍带走,除了知情的人外,哪怕是县衙的人,也不会起疑的。不过,此事须得柳县令调派人手,也会有其他衙役参与,但我想,一两个人便足矣。”
“这倒是个法子,不过,”他迟疑问道,“谁来抬,拿什么来抬?”
“衙役来抬,最好是柳县令信得过的心腹,”她答道,“用担架抬。”
他不解:“隔壁那几位大概都已经醉得摸不清东南西北了,如何能抬得动我?再说,哪来的担架?”
她略一思忖,解释道:“若遇命案,捕班衙役便会派人侦察现场,也会拉来担架准备将尸体抬回衙门让仵作进一步验尸。”
他恍然大悟:“那个叫浮桂的丫头。”
她颔首:“没错,方才春姑她们说,有个叫浮桂的丫鬟死了,虽说她极有可能是自尽而亡,但死因却是不明不白,衙门理应查清楚。”
他点了点头:“有人喊冤,衙门自然要派人过来,如此一来,捕快和担架便都有了。但是,何人愿为她伸冤,听她们的意思,原打算今夜就悄悄埋了的。”
“所以,我们还需一个人的帮忙。”她问道,“江南翘可认得阁下,她愿帮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