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恒大吃一惊,连忙拒绝道:“不瞒云二爷,在下此时其实饿得紧,怕是没力气沐浴了,咱们还是先用晚膳吧。”
“没力气?”云向迎善解人意地问道,“不然,唤个丫鬟来伺候许捕快?”
她更为震惊,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在下不习惯被人伺候,还是算了。”
“既然如此,那我先唤人来给许捕快送件干衣裳。”似是含着几分笑意,云向迎终于断绝了让她在此沐浴的念头,道,“那许捕快还是先上来吧。”
“不用不用,在下在这里待一会儿也挺好的,”她干脆坐在了药汤里面,道,“还要劳烦云二爷派人拿衣裳来。”
云向迎没有再多说,拿起石案上的一个黑色铃铛,轻轻晃了晃。
铃铛的声音并不大,但很快便有人来了,是个眉目清秀的小丫鬟,见着药汤里有人,她甚为震惊,脸色登时煞白,立刻跪了下来,不停地朝地上磕头,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还请二爷恕罪……”
“行了,起来吧,许捕快是为了帮我才滑倒在里面的,”云向迎平静道,“你去给他那身干衣裳来,要照着的他的尺寸来,不能大,也不可小。”
她原以为那丫鬟会问她穿多大尺码的衣裳,但没想到她听了吩咐后便立刻感恩戴德地离开了,多余的一个字都没有说。
院子里又只剩下了她与云向迎两人,她仍有些发愁,不知一会儿该如何换衣裳,却蓦地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响,再抬眼时,已经见原本背对着自己的云向迎竟然完全转过了身来,此时正低头低头看着她。
那套石桌石凳居然还能在水中旋转自如。
她虽叹为观止,但更对云向迎紧盯着自己的目光却更为在意,不由低头看了一下水面。
好在水面氤氲着水雾,而且并不澄清,她连自己的身子都看不清楚,他定然也看不见什么。
不过,她总觉得他的目光另有深意,不由又向水下缩了缩身子,没话找话地由衷赞道:“云二爷的这套桌椅真是绝妙。”
“的确费了些功夫。”云向迎微然笑着,看着她道,“不过,还是不够好,不然也不会连累许捕快落了水。”
她讪讪一笑:“在下笨手笨脚,惊吓到了云二爷。”
“的确有些惊吓。”他似另有所指地道,“不过,也真是有趣。”
说着,他抬了眸,望向不远处的成片树荫,又若有所思地道:“当真是有趣。”
其实她并不太明白他的话,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落进水里是什么有趣的事,便只能默然不语。
一个抬眼看天,一个低眉看水,过了半晌后,云向迎才又重新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问:“许捕快,你可曾觉得累吗?”
还以为他又要让自己上岸去,她连忙摇头:“不累不累,其实这药汤真的还挺舒服的。”
他似有无奈,道:“我是说,你觉得做人累吗?”
不妨他会突然这么问,她愣了一下,才在微一思忖后道:“生而为人,哪有不累的,不过无论有多累,值得便好。”
以为他又突然因自己双腿残疾而自卑自怜,她觉得自己的回答应该无懈可击,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轻视于他。
但云向迎对她的回答并未予以置评,而是又问道:“我听说,许捕快并非本地人,而是为了做捕快才背井离乡来到南和县的,对吗?”
他竟在暗地里查过自己吗?
她心里一惊,但很快便明白了。
如今,不仅是衙门里的人,哪怕是县城的平民百姓,也有很多都以为她便是安川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而云家在南和县耳目众多,应该也听说过此事。再加上在京城云家与安家是政敌,在此地云家与衙门也是水火不容,如此想来,云向迎因着安川探听自己的身世也并未有何不妥。
思及此处,她心里也不再慌乱,如实道:“在下的父母就在临县,也不算背井离乡。”
“无论如何,总是不易。”微微一笑,云向迎淡然问她道,“其实,我云家一直欠缺人手,不知许捕快有没有意愿换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