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
水芙蓉愕然回头,自动代入了佣者的角色。街面上冷清的空气渐渐被高升的日光驱散,大饼、油条、豆浆全都消失不见。人们都上工了,骑马的、赶车的、行走的,东西南北行色匆匆。
水芙蓉找了一家门头干净整洁的酒肆,高门楼,乌漆木门。门楣横着一块匾“临安品菜”,门侧高挂一个“酒”字大旗。
一位戴方巾的灰衣人热情洋溢地迎上来,“客官里面请!几位?客官好早啊,这刚吃过朝餐,赶着上工吧?”
“抱歉!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是来……”水芙蓉实战经验不多,竟然语塞。
“哦,你是等人的。这边请,唔得担心,尽管放心大胆坐。什么时候想吃了,随时叫我,一准儿给您伺候好了,大爷!”灰衣小二手起茶落。
“我是来当佣人,当小二的。”水芙蓉鼓起勇气,可有些怯生,声音极低。
灰衣小二愣了愣,马上堆笑道:“您稍等,我去问掌柜。”
酒楼一共两层,这第一层横平竖直摆了约摸十几套桌椅板凳,一色的乌木桌椅,一色的木制筷笼,一色的原木筷子。四面墙壁绘制着各方吃客饕餮图,张贴着临安精品菜的菜系传承。水芙蓉不觉发笑,原来门楣横挂的匾额“临安品菜”应该是“临安精品菜”,其中的一个字或许是因年久失修,看不清了。东北角一侧平整的木梯,拐向二楼。木梯上挂着红色小灯笼,两边一例的食客吃喝图。
灰衣小二肩上搭着一条白色棉巾,让水芙蓉再稍等,说,店掌柜正在盘货,马上下楼面谈。边说边招呼水芙蓉随便坐,水芙蓉谢过,靠边等着。
楼梯“咯吱咯吱”作响,一位身长十尺、块头极大的掌柜一步一步踱下来。他肥头大耳,几乎呈球形,眼睛却极细小,两道缝隙里漏出两丝黑线。
掌柜立在水芙蓉面前,有两个她那么高。水芙蓉忙拉了椅子,请掌柜坐。
掌柜一下陷在椅子里,把椅子填满了,他两条肥厚的腿一条伸展在桌子的脚缝里,一条推开在过道上,伸到了水芙蓉的椅子边。
水芙蓉乖巧地坐着,等待掌柜发话。
掌柜点了一支水烟袋,缓缓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升腾弥漫,一股接一股。
水芙蓉被呛得咳嗽起来。
“我们店不缺人……”掌柜瓮声瓮气。
“啊!”水芙蓉心里惊呼。
“不过,后厨需要人手。”掌柜弹了弹烟袋,“前厅的人够了。”
水芙蓉帮掌柜把烟缸摆正,说,“可以,我什么都可以。”
“以前干过餐食没有?”掌柜又吐了一口烟圈。
“干过,洗洗涮涮什么都做。”水芙蓉生怕掌柜不要,急着推荐。
“在哪里干过?具体哪一方面的?”掌柜问的详细。
“就是一家小餐馆,个体作坊,我们那儿的,当地的。他们手工作坊,人手不够了,就叫我过去帮忙。”水芙蓉爆豆子似的。
“不会是卖豆腐的吧?”掌柜哈哈大笑起来,“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水芙蓉任由掌柜大笑,静静地等待安排。
“你是做长工还是短工?”掌柜抽着烟袋,“我们这里要长工。”
“长工,长工。”水芙蓉不敢吐露实情。
“我看你也不像贵籍,不可能是奴籍。你把你的良籍填报一下,你是坊郭户还是乡村户,你的生辰、住址。”掌柜拖动椅子,慢慢站起来,“你去柜台做登记,登记完,到后厨。”
“到后厨找谁,做什么?”水芙蓉在掌柜身后追问。
“你到了,自然有人教你。”掌柜头也不回,“我都吩咐过了。”
木梯“吱吱呀呀”,托着掌柜肥硕的身躯。
水芙蓉在柜台做了登记,刷刷几笔,让账簿先生惊奇不已。
“你练过书法?”
“没有,自学的。”
“这笔迹,不亚于王右军啊!这等才华为何不去考科举,倒来这里做苦工?”账簿先生好奇。
“考科举?”水芙蓉苦笑,“等我吃了饱饭,再想这些不迟。”
“哦。”账簿先生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