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白初宜很敏锐地发现,老人虽然同样蔑视北原异族,但是,同时,他也很谨慎地将之放在了“敌人”这个相对平等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表现。
“北原发生了什么足以威胁神洲的变化吗?”白初宜正色询问。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勿庸怀疑的赞赏之色:“为什么你不问,是不是出现如阿吉格台罕那样人物?”
阿吉格台罕,是柔然语的音译,台罕意为统治者,是柔然君主的称号,阿吉格意为万世、永远。这是一个让神洲颤栗的名字。
他本名那摩尔,是柔然台罕阿思那的幼子,三岁时,宫廷政变让他失去了父母,也失去尊贵的地位,被亲叔叔流放到沙漠的边缘,十五岁时,他率领一支同样年轻的精锐之师夺回柔然台罕之位,随后便是一段近乎传奇的征服历史。柔然的疆界离神洲很远,在神洲西域的更西边,有沙漠、高山相隔,可是,仅仅五年,他的大军便将西域与北原全部征服,接下来,自然就是神洲,可是,卫阳、同离、朔阳三国挡住了柔然的第一波攻击,也将那位从无败绩的君主的注意力从西方引到了东方,或者说,已经将征服的西方自然无法留住那位年轻的君主。神洲边境的战火延续了一年,一再的失败让这位年仅二十二岁的君主无法容忍,柔然人调来更多的军队,沿神洲边界不断攻击,最后,燕云防守的北关失陷,柔然人长驱直下,神洲半壁沦落,直到沐邢夜在平奈城下击败他亲率的黑衣骑,才终结了柔然人的征服,而阿吉格台罕本人也被东岚的狼毒箭所伤,班师不到一年就身亡。
“阿吉格台罕的失败是必然的,只要部族林立的状况不变,异族永远无法真正威胁神洲。”白初宜平静地回答。
“这是你的看法?”老人盯着她,慎重无比。
白初宜坦然地摇头:“这是家父的原话。”
“你怎么看?”老人十分坚持。
白初宜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却还是很认真回答:“如果我真的是您的孙女,那么,我不认为父亲会对此作出任何轻率的结论。”
老人看着她清明的双眼,良久方叹息:“是的,他从未错过……如果神洲之内,有势力与北原结盟呢?”
“那是背祖!”白初宜的声音陡然尖利,没有迟疑半分。
………【第二十六章 血亲】………
“只是结盟,与背祖还是有所不同的。”老人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解释。
背祖,至恶之罪,无赎,无赦,诛九族,血亲全没贱籍。
圣朝的刑罚严苛,不赦之罪甚多,但是,最多也只是诛及三族,而且,年幼子嗣仍有幸免的机会,家族未必永世沉沦。
背祖之罪却不同,定罪之日,九族之内,立即赴刑,虽初生婴儿亦无幸免,九族之外,只要与罪人有血缘关系的人,全部没入贱籍,虽死无赦——哪怕是已死之人,也要平坟毁碑,挫骨扬灰。
这是圣朝第三代帝君亲定的罪刑:“神洲水土养育了我们与我们的祖先,背叛她,也就背弃了自己的祖先,这样的血脉又怎么还能在这方水土之上传承呢?”
不过,背祖之罪仅适用于三种情况——勾结异族谋逆、出卖神洲之地与助异族屠戮同胞。
也许是这个罪刑太过惊悚,在圣朝历史上,敢犯此罪的人只有三位,前两人都是为了谋逆,最后一位却是圣朝末代帝君的独子……少年储君在巡视边境时,因为过于轻率,被当时西域最强大的铁勒族大军重重包围,为了脱身,他答应了铁勒族首索取西境三城的条件,无论他是否真心,当他被铁勒大军押到圣朝大军阵前时,他要求安西节度使退兵,并从三城撤防。当时地安西节度使是那位储君的亲舅舅。.他勒马阵前,对自己唯一的外甥说:“殿下,背祖之罪,无赎、无赦。从现在起,你已不是储君了。”
无论圣朝的刑罚如何严苛,至少,莫舒氏从不例外,上至帝君。下至普通皇亲,都无法外特赦。
神洲子民都知道背祖的意义,白初宜的反应自然无可厚非。
老人的话让白初宜冷笑:“世上没有无条件的盟友——如果不能让盟友得到相应地利益,盟约就毫无意义。而北原人,恰恰十分重视”
北原想要的永远是神洲的土地。相较寒苦的草原大漠,作为“神赐之地”的神洲实在是太过富饶了。
“的确如此,但是,明白这点的人……”老人再度叹息,“而且。圣朝……终究是历史……”
“您是说,因为圣朝不存在了,所以,背祖的刑罚也就不存在了?”白初宜若有所思地问道。
老人轻笑:“难道不是吗?”
白初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了一会儿,才道:“也许……因此,北方三国不愿继续当神洲的屏障,也想参与逐鹿天下了。”
老人轻声喘息:“没错,天下王者地地位。哪一位君主能拒绝?”
“背弃自己的血统。与敌人结盟。这样的人配称王者?”白初宜冷笑,“圣朝的确是历史,但是。背祖只会让自己站到各国地对立面,更会失尽民
尤其北方三国一直与北原交战,哪一家哪一户与北原人没有血海深仇?
“你为什么认为我说的是北方三国,难道不能是其它国家吗?比如……同样与北原关系密切的卫阳?”老人微笑着询问。
白初宜但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