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淡然道:“福晋说的极是,只要儿孙争气些,生计上原是不愁的,只怕个个心比天高,虽知饱足却又思淫欲。”
听了这话,黛玉不觉微微一笑,暗自赞赏,道:“难得姐姐倒是看得通透。”
胸中有丘壑,虽弱却强。
目光微微流转,俏眼流波,清丽不可方物,又问道:“既然家中无事,不知道今儿个来可有什么事情的?”
迎春摇头,依然十分清淡地道:“我却没什么事情。”
黛玉看着探春,道:“那是三妹妹有事情了?”
探春迟疑了半日,才道:“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儿来,只是想见见环儿。”
黛玉有些诧异地挑起眉头,再看迎春时,却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可见探春的原意绝不是想见贾环。
“哦,你想见斗影?你素来是极敏捷的,如何今儿个却是吞吞吐吐的?”黛玉也不戳破她,只是慢慢说道。
探春脸上微微一红,听黛玉说是斗影,不觉一怔,顺口道:“斗影是谁?”
黛玉笑道:“斗影自是斗影,我们门下的轩辕阁,入了,便抛却前尘过往,以影为名。”
探春秉性聪敏,自是听出了黛玉的话中之意,斗影,必定是已改名的贾环了!
清明澄澈的眸子中,登时滴下泪来,沾湿了衣襟,探春呜咽道:“环儿竟连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么?”
黛玉却是冷静自若,缓缓地道:“各人皆有自己的心,自己想做的,未必别人就愿意。”
扭头看着一旁笑嘻嘻的春纤道:“还傻站着做什么?告诉斗影一声,见与不见,皆有他自己拿主意。”
春纤叹了一口气,道:“我说福晋,你果然是要我去挨骂的!”
黛玉却是浅笑轻颦,端着茶碗细细地品着难得的大红袍,茶香四溢,婉转生春。
探春自是有些坐立不定,她原是生性敏感之人,从小皆因是赵姨娘所生,故有一份自卑之心,幸而长在贾母膝下,每每神采飞扬,模样生的又好,便是来往诰命亲戚等,贾母也都是叫她出来,故而意态幽娴,人人激赏;如今贾府获罪,再没有昔日风光,她自是不免又添了些卑意。
黛玉看在眼里,叹在心头,这原是各人心性所为,无可勉强。
不过一盏茶时候,春纤便已经进来了,身后却不见斗影,黛玉便心中明了。
春纤学着斗影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道:“即已割袍断义,便无昔日情分,今日唯有斗影,不见外人!”
话音未落,探春亦是泪流满面,泣道:“环儿果真如此绝心绝情,再不念骨肉情分么?”
春纤耸耸肩,不答话。
若是她,她必定也如此,更何况贾环哉?
因此春纤也不劝慰探春,忽而转眼看到黛玉云鬓如雾,那支凤头钗上的明珠却是神光变幻,七色光芒消逝,却是余下淡淡的柔光如晕,不由得惊叫道:“福晋这钗子又去,怎么还会变色啊?真是宝贝了。”
黛玉亦略有些惊奇,道:“果然如此?”
忙命人取了菱花镜来,细细一瞧,笑道:“有趣,这是什么玩意儿?回头要问问大哥才是。”
春纤心窍玲珑,忽而道:“是了,方才那七色仙花摆在了外面,花香浓郁,不免透进室内,此时已经搬走了,又有姐妹们重新洒扫房屋院落,更放了些水洗地,花香已经没了,所以明珠也变色了。”
黛玉心中微微一动,道:“是这花有缘故罢?”
一旁的刘嬷嬷猛然触动心事,惊道:“幸而王爷见机得快!那是以前敏姑娘衣服上的香料味儿!”
也就是绝育之毒的原料,香料的根源了,自己怎么竟如此大意?
黛玉脸色微冷,看着迎春和探春道:“既然如此,二姐姐和三妹妹在王府中略住几日罢!”
并不是拘禁,只是不能让她们回去传了消息给贾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