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我唯一能完全信赖的,只有自己,自己的智谋,自己的大脑。
如常地到很晚起床,吃早饭,和夕姑姑、茹晚凤说笑着,将林翌和达安木叫日常起居的前厅。
“林翌,达安木,最近钱又紧了吧?”
我笑容可掬,当了夕姑姑等人的面,将一只锦匣打开,里面是十锭金元宝。
“赏给你们弟兄们用吧!这几年来在异国他乡过那清寂的日子,也苦够了,回京来享享福,也是应该的。”我笑说着,向夕姑姑示意一下。
夕姑姑忙将锦匣阖上,送到林翌手中,侧头笑道:“公主待他们,可真真是好得没话说了!”
我扶着头上式样简洁却珍贵之极的东珠嵌翡翠玉簪,心满意足地轻笑:“他们与我同生共死一场,我若过得好时,又怎能忘了他们?”
茹晚凤为我捏着肩,小巧漂亮的鼻翼皱起,笑意如水波浮漾:“当日我在越州城下第一次见到王妃,就知道王妃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了。跟了王妃的部属下人,也算是有福的了。”
夕姑姑坐在一畔整理着一只妆盒,纵爱地望着我:“咱们公主最大的福气,是遇到了王爷这般优秀俊雅的人物。瞧瞧,这几日也算是公事繁忙了,居然还记得给公主带了这许多的首饰胭脂。——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好东西呢!”
我的神思微一恍惚,立刻笑道:“可不是么!”
转头对着林翌二人道:“你们在外面玩就玩,可别忘了自己算是秦王府的人,闹出笑话来丢了秦王的脸,我可不饶你们!”
林翌深深望我一眼,高声道:“是,属下回去必约束众人,绝不让他们做出任何对秦王府不利的事来!”
我满意地点点头,道:“你们两个的身手,是不是众人中最高的?王爷正劝我出去散散心,别一直闷在府里呢。你们去准备一下,中午吃点东西,一起去城郊走走吧!——听说东郊有个杏子林,临山近水,很是漂亮呢。这时候的风光,应当是萱草绿,杏花红了。那样的春光,可不能错过了!”
林翌二人忙躬身领命。
茹晚凤笑道:“可不是么,杏花花期也短,现在正当时呢。晚凤也想出去走走,下午陪了王妃去吧!”
我笑道:“放心,自然要带着你做伴儿。——夕姑姑,我的屋里乱糟糟的,侍女们也不会收拾,害我老找不着东西。趁我不在屋里烦你,下午帮我好好收拾收拾吧!”
夕姑姑应了,却摇头而笑:“瞧瞧王爷,将你这性子宠得越发娇惯了!”
我得意地嘿嘿笑着,目送林翌二人掀开盘金丝黑漆竹帘,一径去了,心里微微的疼。
如果我计算得当,明日此时,此间院落,必是画楼恨,锦屏空了,也不知安亦辰会有何反应。
若是我失算,安亦辰又该怎样面对我?纵然想惩罚我,也必须先对他欺瞒我的事做出解释吧?
不管他将来会持怎样的态度,我也断断无法容忍,宇文清因为我的缘故,命丧异国他乡。
如果我真的事事顺从了他,再无一点自己的思维能力,那么,我就不是从艰难中挣扎出来的皇甫栖情了。
帘栊外,春燕啁啾,黄鹂和鸣,桐花烂漫,碧柳如烟,一派春景如屏。
那样喜孜孜充满蓬勃朝气的春日风光哦,从此会不会离我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落玉篇:第十七章 粉艳香融遗凤玉(三)
佯倦地闭上眼睛,趁着从窗棂透过的微阳暖意,懒懒在榻上歪着,不让人看出我眼底的烦恼和挣扎。
不知是夕姑姑,还是茹晚凤,轻手轻脚地走上前来,为我覆一层软毛的细毯。
懒
如果没有宇文清这件事,在这些如至亲骨血般的关怀和爱护下,安然地渡过一生,必定算是幸福了。
她们绝不知道,当了他们面赏给林翌等的金元宝下,有我周密的救人计划。
其实,我真的情愿自己再笨一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或者,即便知道了,也在无技可施中,渐渐磨挫了自己的信心和希望,安然做那被锁于寸方之地的金丝鸟雀,笨拙快乐地过上一世,无知无识。
我真的很喜欢有人围在我身边,宠我,爱我,哪怕只是虚假的空中楼阁,海市蜃楼。
午后,我着了条便于行走的梨花白百褶凤尾裙,古纹双蝶戏花薄绵外衫,却厚厚披了那件暗紫纹雪狐斗篷,才扶了茹晚凤的手缓缓出去。
夕姑姑送我到二门,才笑道:“这斗蓬可别弄脏了。王爷那一件,只在从边疆班师那日穿了一次,后来一直好生收着,都舍不得穿呢。若你的穿得旧了,以后和王爷一同穿出去时,可没这么漂亮般配了。”虫
我也不知我是怀了怎样的心理,执意穿了这件斗蓬出去,当下沉吟着笑道:“等他回来了,你和他说,我改日帮他重做件新的,一定做得比这件好!”
夕姑姑啐了一口,道:“这话叫我老太婆说么?你们小两口在一起时正该多提提这些事呢!王爷听了,一定高兴得很。”
一时失神,然后轻笑:“好,日后我亲口和他说。”
缓缓踏上马车时,杨花零落,飞絮蒙蒙,贴梗海棠慢拢醉香,白玉兰尚未展颜,玉簪花苞笔挺于宽大的碧绿翠叶间,随时可能展露娇颜,吐蕊散芳。
这样的香融艳溢,等我再次回来时,只怕要变味了。
就如再甜再香的点心,被蚊蝇叮上几口,即便保持了原来的色香味,也失去了原来的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