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凑趣道:“恐怕嬷嬷不是来请安,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喜酒没我的一杯呢?故此顶着风雪就跑来了。”
何嬷嬷抚掌大笑:“我一进宫,侍卫跟我说,太后已免了大家请安。我就想,哟,莫不是我们太后娘娘神机妙算,算到我今天要来骗吃骗喝了?所以我就直奔着陛下和娘子这里来了。刚才正好截住陛下,陛下说:‘原是请了,我还打算叫你念圣旨呢!只是留下的丫头说你回娘家了,我想着你难得和老母亲聚一聚,做什么硬要叫你来受这个累?因此没请。’陛下还给我指路呢,说娘子的昭阳宫现正办大席,有的是好吃的,可把我高兴坏了,这不,一溜儿奔来,果真骗到了一顿饭。”
众人大笑。
笑够了何嬷嬷才又拉着晴翠的手,认真地说:“陛下方才特意嘱咐我,你这里干活的不缺,但东西来了必须有个主事的人负责接收,指挥力工们搬到某处。你这三个嬷嬷昨日委实太辛苦,我既然来了,又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何必推辞呢?”
晴翠说:“就多搬两天的事嘛!嬷嬷们累了我们就叫少府迟些再送。”
“不是这样说的,”何嬷嬷摇摇头,“府库一开,该运出多少东西,单子上是一笔勾画。昨天少府送丝线和琉璃、瓷器就乱了套,夏少府卿今早就来请罪,说一百箱金丝软线该当昨日全部出库,结果只送了十八箱,十箱琉璃摆件送来五箱,二十箱瓷摆件送了两箱,布匹更是送乱了套。这就导致出库的记录和这里收库的时间对不上了。这是严重失职。陛下暂且没罚他,准他多记一笔备注。老婆子正好也在一旁,所以自告奋勇来帮娘子收库。”
三个嬷嬷都脸红:“是我们做事不行,倒累得老夫人还来辛苦。”
何嬷嬷和蔼地说:“这也不怪你们,少府原该集齐人手,将一样的东西一起送来,这里收下了,下一样再来。是少府昨日自己慌了神,乱了手脚,他们是办老了事的,不该出现这样的疏漏,不然少府卿也不会来请罪了。今日他们还有那百箱千匹的东西要送,若是送乱了,你们这里要收拾到什么年月才能理清?”
正说着,少府的力工果然拉着大小几十辆木排车来了,四个嬷嬷哄然散开,各自守一块阵地,郑嬷嬷与刘嬷嬷是内务熟手,自然不在话下,秦嬷嬷如今也历练出来了,带着春花秋月做事也是有条不紊,何嬷嬷虽然刚来,却对锦仙殿极为熟悉,竹香金书跟在她身边,各样绸缎分门别类入库,比昨日快了很多。
待到正午,最后一车丝缎入库,何嬷嬷发话了:“少府的人且等一个时辰后再来,下午仍送布库的东西。若布库的都送来了,下一车或者器皿库或者银库药库珠宝库,先打发个腿脚快的来说一声,我们好开库房等着。”
众人都应了。
何嬷嬷又说:“今天你们有一样物事落了,下午记得把出库的单子带一份来,我们这里好核对。”
领头的忙答应了:“下午一定带来。连着上午的也会整理好交给夫人。”
“好,诸位都辛苦了,回去吧。吃过午饭再来。”
有何嬷嬷指挥,大家果然轻松许多,下午更加有条不紊,只是天擦黑时还有多架屏风以及条案未送来,别人未见如何,夏安先急了:“一群废物!今儿我带兄弟们守着,便是半夜也得全都入库!”
何嬷嬷笑道:“小公子,你别急躁。那屏风条案都是金贵东西,磕了碰了不好交代。天黑即停运其实是少府卿稳重。何况今天绸缎布匹都是上千,纱线棉花也重,大家也累了。剩下那点东西,明天一个上午也就都运来了。”
夏安殷勤给何嬷嬷捶肩膀:“我爹啊,在家干活也这样!逢年过节的,客人一多他就容易忙乱,又怕薄待了这家爷爷,又怕冷落了那家叔叔,还要派人去太太那里问问女宾招待得如何,他就这么个人,倒是辛苦老奶奶忙了这一天,真叫人过意不去。今天我请老奶奶吃饭,算作赔罪。赶明儿闲着了,我请您家我弟弟往南山玩。”何嬷嬷笑道:“那敢情好。我那个孙子,跟猴儿一样,他爹白长了这么个年纪,对着儿子只会打骂,有你这么好的兄长带着他,我可就放心了。”
晴翠托腮看着夏安:“元福,我管嬷嬷叫妈妈,你管嬷嬷叫奶奶,真好,来,叫我一声姑姑听。”
夏安摸摸脑袋:“娘子,你别嫌我啊!我可不是胡讲的,我今年十六,何奶奶五十了,我不管她叫奶奶,也不像话呀!您那是跟着陛下叫,自然就该长我一辈。”
“哼,我看你就是个狗腿子,跟我抢何妈妈!”晴翠下巴抬得高高的,“我可说好了,何妈妈来我昭阳宫,那就得我管饭。连你小子都是我管饭,不许你跟我抢!”
夏安乐不可支,连声笑道:“是是是,您管饭。这里主子是您,我都听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