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笑道:“颜师傅,我们娘子又不做官,你换个轻松些的吧。”
颜和志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误,忙说:“好,那不如换《急就篇》?”
刘嬷嬷插话说:“要我说啊,你不如从笔画简单的字开始教,再教些歌谣,好认又好记。娘子先前认字,就是从宫中匾额对联开始的。”
颜和志从善如流:“那好,咱们换个有趣的方法记忆。”便找些字句简单的诗歌教她,过几日又拿《论语》来,当故事般讲给晴翠听,顺带教她认字。
老师温柔又耐心,讲的故事也风趣,晴翠这回学起来可谓是兴高采烈,竟舍不得老师走,晚间固然不得不放人,白日定与她一起吃饭午休,缠着她问东问西,早把没空陪她玩的皇帝又抛在了脑后。
皇帝没空自然是因为忙完使团又忙着妖精打架。
王碧玉自从遭了陈昭容厌弃之后,一直不得出头,回皇城后被分在建福宫蕊珠阁,自觉又有了新出路,哪怕天寒雨冷,每日也坚持到永宁殿给淑妃请安,期望得了淑妃娘娘青眼,拉拔她一下。
那日崔氏来过之后,淑妃便想到了王碧玉,今年这些侍巾里头她容貌是一等一的出挑,平时来请安奉承,说话也很有礼数,文采上虽不能吟诗作赋,却也知道几句古人诗词,侍驾时候陪皇帝赏景论画,应付几句足够了。
淑妃觉得自己既然一直没有孩子,提拔一下王碧玉也未尝不可,来日有了儿女,虽不能亲自养着,但只要皇帝肯将自己记作孩子母亲,养在哪里都行,都能常去看孩子,不怕培养不出感情来。
皇帝对淑妃并无恶感,听见在外候旨便叫进来了,见她还带着个侍巾,凌清辉愣了愣,一起说了会儿话方想起来,这王碧玉原是李素梅的丫头,殿选时候他和太后一起留下的。
想到留下后也一直没管过,凌清辉和声问了问起居寒温,王碧玉答话规矩又不古板,又说入冬以来淑妃娘娘很是照顾,这让淑妃很是满意,晚饭后便笑道:“陛下且与王侍巾慢聊,嫔妾这便退下了。”
该来的总会来,皇帝点头温声道:“冬日风寒,你素日又畏冷,出了殿门即可上暖轿,不要冒了风雪。”
淑妃谢恩退下,当日便由王碧玉留在紫宸宫侍驾。
后宫就此热闹起来,赵尚寝再不得闲,每日总要跑来一趟。太后乐见其成,更劝解皇后要有容人之量。
皇后却也没心思吃醋,蔡国公夫妇正在家里捏着账本子滴汗,皇后除了把自己的体己悄悄拿给他们,就是陪着太后拜佛念经,哄她开心。太后见皇后近来颇有风度,还把身边李女官引荐给皇帝,只当她是想明白了转了性,更愿意带她在身边多提点几句:“这样就对了,不过是些民间女子,再得宠也不能越过你去。宫里头就是要百花齐放才好。”
皇后奉承道:“正是呢,想来夏日燥热,我性子也就燥了点。如今想想姑妈的话,正是这个道理。”
太后说:“你是一国之母,燥什么?该燥的是底下的妃嫔们。往后那些与人吵架还要打死宫女的事,不许再有了。”
皇后哑了哑,只得说:“我记下了。”
“兰陵夫人昨日递了表,想进宫请安,我已准了,算着待会儿就该来了,”太后说,“你随便赏点什么,把这事抹了吧。”
皇后暗暗叫苦,忙又笑道:“我想着赏赐太轻了不好,重了又显得好像我们俩有多大的事似的,其实也不过拌两句嘴。这事怎么做才好,还得姑妈教我。”
“多大的人了,怎么连送东西还要再教呢?”太后轻声斥责两句,又叹气,“罢了,你随我来。你娘也真是的,再娇惯也得把事做好啊!”
皇后有苦说不出,只能把错往自己身上揽:“姑姑,这事也不赖我妈,是我使性子不肯学。前儿我们娘俩见面,我妈还说叫我多跟姑姑学着点呢!说荣安公主才十六岁,比我强多了。”
“她也娇惯得很,你们姐妹俩谁也别说谁,”太后笑道,“倒是咱们家祖上积德,一个两个的都知道上进了。清越闹着这就要当大人管家,赶明儿叫你爹娘整理好账本,拿来给我看看。自明年起,我那封地叫你妹妹拿着练手吧!总不能连个账本子都看不明白就去花钱,连庄子上那几百口子人都管不好就开府。”
皇后一愣。
太后膝下共有一子二女,先生了长女淑静公主,后又养了凌清辉,最小的便是荣安公主凌清越。自淑静公主病逝之后,太后便将一腔慈爱都给了荣安公主,捧得她凤凰一般。如今荣安公主接手太后封地,太后还要查账,皇后背上出了一身冷汗,更不知该怎么办好,嗫嚅半天,也只能答应着了。
兰陵夫人程氏尚不知宫中之事,在太后处接了赏赐,一腔欢喜来见女儿,却发现女儿身边的人换了个七七八八,待到进了内室,更只有先前那位少使带两个没见过的小丫头伺候,程氏不由得奇怪:“你身边的胡嬷嬷呢?”
温婉拉着母亲的手,哭诉了晴翠晋封当天凤仪宫里发生的事:“枉我替她鸣不平,她竟这样给我没脸!如今尚仪局也踩我,只说人手不够,到现在都没给我补齐,我过的这算什么日子!”
程氏大惊,这才明白太后为何今天格外亲切,还特意赏了东西,细究之下更心疼女儿,将她抱在怀里:“我儿受苦了。还有什么委屈,都与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