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你留,就这么决定了。”我走过去,一把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荡荡的,视界之内,不见人影。
“走吧。”我向韩映真点点头。
韩映真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闪出门口,疾步走向长廊尽头。
“你留下,我一旦立足,就会马上联络。”我告诉唐晚。
这种时刻,必须有人做出决断。无论这决断是否准确,但必须要赌一把。这一次的赌注,已经押上了我对韩映真的信任、我的性命和未来——如果赌错,我会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一味耽搁迟疑下去就对吗?也不对。时机宝贵,一旦错过,失去了韩映真的助力,我和唐晚就只能随着这条大船流浪下去。那样的结局,非我所想所要。如果寻求安稳发展的话,我就没有必要脱离51地区的控制而随着韩映真逃出了。
“你——天石,我怎么可能任由你一个人冒险?陷入镜室的时候,我曾经发过誓,如果上天给你我再度相聚的机缘,那么就火里来火里去、刀上来刀上去,无论生死,共同进退,绝对不再分开。现在,既然你信任韩小姐,那我就陪你去,不管对错,只要是你坚持的,我也无悔跟从。”唐晚说。
我无言地向她伸出手,这样的誓言我也对自己说过几百遍。或许正是感于我和唐晚的真情,上天才果然给了我们重逢的一线生机。
唐晚跨出一步,把左手交到我的右手里,然后我们并肩追赶韩映真。
旅客们都已经集中到船头,故此船尾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跟随韩映真上了一艘没有国籍编号的银灰色巡逻艇,被六名全副武装的枪手簇拥着,加速向西,劈波斩浪而行。
韩映真一直沉默不语,直到离开轮船数十海里后,她才取出了卫星电话,拨了个号码,低声吩咐:“原计划执行,准确无误,一切都在掌控中。”
我握着唐晚的手,不惧惊涛骇浪,只是远眺海景。
巡逻艇总共行驶了四十分钟,与另一艘挂着日本国旗的轮船相遇。轮船上早就垂下了舷梯,接引我们上去。
接下来的航程变得舒服而惬意,我们坐进了头等舱,每人膝上盖着毛毯,手中捧着热气腾腾的古式京都红茶,全身心放松,不再顾虑后面有没有追兵。
“这里已经进入日本海疆,属于海岸自卫队的火力控制范围之内,任何敌对势力都不敢骚扰。”韩映真介绍。
她的脸上殊无笑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反观唐晚,嘴角却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与韩映真形成了明显的对比。当然,唐晚也在赌,押上的赌注是她、我、韩映真之间的感情。
如果她之前真的听我安排留在船上,那么现在能够笑着迎接胜利的就是韩映真。
她敢赌,韩映真就输了。
眼下,我和唐晚的座位紧挨着,我们的手在毛毯下紧握着,完全无视韩映真的存在。我们并非故意秀恩爱,而是真情流露,再一次感恩上天,让我们在命运选择的十字路口上,走上了唯一一条正确的道路。
正午时,日本海岸线的轮廓已经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
“二位,这段艰难的旅行就要结束了。接下来,请稍稍休息,直升机会载着我们去富士山。”韩映真站起来,离开了头等舱。
我和唐晚相顾莞尔,因为感到旅行“艰难”的是韩映真,而不是我们。我相信,当她看到唐晚跟上来的时候,一定遭到了当头一棒,原定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了。
“希望没有让韩小姐太失望。”唐晚说。
这当然是开玩笑,笑过之后,我和唐晚的表情都变得冷静镇定,活动手脚,摩拳擦掌,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考验。
出乎我意料的是,前来迎接的直升机竟然是三架,我们三人被分隔开来,每个人都在一队黑衣人的簇拥下登机,彼此无法联络。
飞机逆风而行,由富士山东南角方向切入。
俯瞰之下,富士山像一口敞开盖的巨鼎,要将天下烹煮而食。据食客中的老饕传闻,当年日本渔民正是受了富士山山势的启发,才发明了关东煮,将海中捕捞的各种美味一锅乱炖,蘸酱大吃,形成了独特的和风美食,传遍全球。
传闻只是传闻,明治维新之后,日本有了全球化的认识,再不肯屈居海外孤岛,意图染指亚洲大陆。这种野心和霸气,正是中国古人“秦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思想传承。
日本全盘承袭了中国盛唐时代的文化,虽种族不同,骨子里却是汉唐后代,这是无可否认的。
直升机在富士山顶北侧的林中降落,但另外两架却一直向西,没有跟我会合。
“大人物接见,请耐心等候。”身边的黑衣人告诉我。
我从舷窗中望出去,四周山明水秀,静幽怡人,的确是个休闲放松、独居修行的好去处。纵观大陆的几百个旅游观光城市,竟然没有一个能跟这里相比的。作为外国人,我初次来到这里,就被这种世外桃源似的风景吸引住了。
“如果能带上几箱书隐居在这里,每天喝茶看书、钓鱼喂鸟,山外纵有千般富贵权势,也都能放下了。在这种地方居住,长寿不奇怪,不长寿才奇怪。”我在心底默默自语。
从日本旅行观光片里看,日本九成以上城市都能找出这样的修行之地,足够供数百有思想的人一起隐居,穷毕生之力钻研学问。
济南是江北著名的旅游城市,有千佛山、趵突泉、大明湖等自然风景超凡脱俗的旅游景点,供外地游客参观。可惜,城里城外很多景点都是新造、新修、新开的,毫无古意,只是白费了工夫。
昔日革命先烈举双臂向天,呐喊着“偌大的华北竟然容不下一张书桌?”我想说的是,偌大的大陆,竟然容不下富士山这样一小块供隐者修行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