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对于宜阳这座人口输出型城市,一年之中所能期盼的事实在是少之又少,除了十一就是春节了。一个是奔赴,一个是团圆。留在宜阳的人早早便开始准备年货了。
早上出门时,程希遇见院子里的大爷大妈们成群结队提着重重两袋肉往回走,晚上下班路过他们窗前时,防盗网上就挂满了香肠。
深吸一口气,还是那些个熟悉的味道——他们总会在过年前拿几节给程希。程希一天吃一节,一家有一家的味道,别家的团圆欢喜她年年也盛了一小半放在自己桌子上。
当香肠挂满了家家户户的防盗网上后,他们就要准备熏腊肉了。腊肉要用松树枝熏,院子里是不被允许的,好在桃园背靠山,山上什么树都有,到了冬天,林间地上堆落着大把大把的枯树枝。
程希没住进来前,运肉上山全靠谁家儿子在家,谁就帮着用车一起运上去,车上带两三个人先上去守着,其他人再慢慢用脚爬上去。
可院子里住户实在太多了,就是这样,熏肉也是个浩浩荡荡的大工程,得进行个好几天,有时候动作太大,还会惊动警察。
毕竟冬天干燥,稍碰上点火星,就是一场山林火灾。所以为了那么口香味,他们年年犯愁,年年都嚷着今年不熏了再也不熏了,年轻一辈们不爱吃,也劝他们少吃,说那玩意不健康,可嚷着嚷着,他们还是天不亮就悄摸爬上了山,偷偷点了火熏肉。
吃了一辈子的东西哪是能那么轻易就舍去的,他们的爷爷奶奶还在世时,就这样做了。
一年,楼下张大爷为这事围着儿子说了许多好话,总不能年年都蹭别人的车啊,他脸上抹不开面。
儿子眉头紧锁,脸上满是不耐,扔下筷子就走了。他嫌烦,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全得耗在这上面,况且他也不爱吃熏肉。
张大爷家的门常年大打开着,张大妈说一楼潮湿,得常通风才好。
有时遇上程希下班,他们从门边那张餐桌上看见了,也会热情邀请她一起顺便吃几口。一个人的饭菜不好烧,这是结了婚的人都明白的事。
那天张大爷儿子走后,程希走了进去,笑着说她孤家寡人休息也没约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她来吧。
一来,就连着来了两年。
程希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年轻人那样不爱吃熏肉,但她却觉得可香了。
薄薄切上几片,往油锅里一煸,放点生姜,不论是煮萝卜还是烘白菜,都是极美味的。
王姨从来都不做熏肉,她也说不健康,程希想念那一口时,都是从网上订,可总觉得差点味,没有记忆中外公熏的香。
直到程希搬来桃园后,她心中欠了十多年的那一口才终于被补上了。
今年多了个沈意,熏肉这事就结束的更利索了。
程希上班不在家时,沈意开着车就将他们送上山了,那几日,程希晚上都没在家吃过饭,都是和沈意一家一家轮换着吃。吃过饭后,再提着那家给的年货和沈意就着那歪歪倒倒的灯在院里溜达消食。
住在桃园的人大多是没有什么名贵货的,香肠腌肉火候也还不够,送的都是些日常在他们碗里的食物,什么腌萝卜干啦,炸过之后的小鱼仔啦,素菜丸子啦。。。。。。
程希很喜欢这些吃食,总是一边消食一边往嘴里塞,沈意知道她只是尝个味,并不拦她。
“再放假若天气晴朗,我们就去摘橘子吧?”程希笑嘻嘻道。
“好呀。”沈意眼中也蓄满了笑意。
“这天气真是不给力,每次一说去摘橘子,次日必变天。也不知还能拖多久。。。。。。”程希哀叹一声。
“不要紧的,小希,我们日子还长。”沈意眼中笑意不改。
“你总说日子还长,可过完年你就要走了。”程希瘪了瘪嘴。
“我会回来的。”沈意语气坚定。
“哪有那么快呢?我休完长假回医院都要忙好一阵才能重新步入正轨,更何况你。”
“小希,对我来说,那日子的长度是余生。”
等到程希再休假时,窗外果然又是狂风伴着雨点。她站在窗边,看那棵树疯狂摇摆着,发出低迷的声音。
程希深叹一口气,像泄了气的球焉在沙发上,那只球是被东西扎破的,再也吹不进气了。
“没事,我们改日再去。”沈意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安慰道。
程希摇了摇头,“橘子就快要下市了,我也不想去了。明年若还有机会,就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