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翰林回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看着厨房还摇曳着烟火越发觉得心中没底,厨房那边还隐隐约约听见那边传来的声音:“春芳嫂,火太大了……”
“这叫搓条,沏出来的茶很有卖相,咱们能不能卖出好价钱这一步是关键。”
“糊茶了!没关系,咱们重新来。至少在杀青、抖茶、洒茶手法上咱们还是摸索出来了。”
“……宋先生,这茶能喝?”
“试试看吧,这一锅倒掉,再来!”
‘试试看’成了宋钰这几天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几乎成了口头禅。曾翰林走到宋成成身边小声问道:“有时候我真为罗雅丹那丫头担心,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过来,偏偏大少爷也跟着她胡闹,家族里那么多事正缺人手还要我们过来陪他一起玩。”
“大少爷有大少爷的理由。”
曾翰林露出意味深长的一个笑容:“听说罗天舒一直有想要他女儿嫁入咱们宋族的打算,大少爷莫不是用这法子来讨罗家丫头的欢心?”
本来没所谓的宋成成忽然如踩着尾巴的花猫一般警觉起来,一把拉住对方:“曾叔,这话不能说。”
宋成成的称呼让曾翰林感到惊讶莫名,因为这对宋成成来说算是比较严肃比较正式的场合才会用上这称呼:“婆姨与我爷爷是本家,所以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刚才的话以后都别乱说,当心祸从口出?”
“这事很多族人都知道,不是我胡说,这本来就是事实。”
“如果罗雅丹只是天关城一个小小的家主,你觉得大少爷会允许她在古凤、古店两地游走,还要我们这么多人过来帮忙?”
曾翰林更加茫然:“可是这些都是事实!”
“大少爷知道这边暗流涌动,罗家虽然有几个前辈坐镇行辕但毕竟不能将家族卷入其中,所以还特意请了他师兄过来这边散散心。剑宗你该听说过,大少爷的师兄曾经是剑宗宗主座前首徒,如果不因为一些事的话几乎就是未来宗主不二人选。”
曾翰林说道:“在北域怕还没人不知道剑宗,大少爷手腕真是通天了,这样的大人物也还得对他言听计从。”
“大少爷和他师兄的梁子很深,那人过来纯粹是因为屋里人的缘故。据说他与宋钰都是海口的人,是同乡;也有人说他们二人以兄弟相称,能让剑宗的人以兄弟相称,这样的人到了小一些的家族里,还不得被当做祖宗供奉起来,你觉得像宋钰这样的人会是简简单单的扈从。”
宋成成其实心中有着更深的疑惑,夜叉与宋族之间几乎是河水不犯井水的两个世界,大少爷这样处处给宋钰行方便到纡尊降贵的程度,曾翰林并不了解修道者所以他能一言带过,但宋成成却没法对自己心里的疑问给出答案。
“族谱!”宋成成自己也被心头冒起的这个词吓得不轻,像宋族这样的大家族,对族谱字辈极其讲究,为了使得族人能追根溯源,甚至是到了霸道的地步,又因为枝繁叶茂,所以每一代人中取名极其讲究。
譬如这一代本家人是单名,外家这一代的自己只能用两字命名。甲马、伍年、以及在黄鹿的表哥成都同样如此,而族谱字辈则隔代相传。只要在海口的人,无论是否是宋族人,只要冠以宋姓必得遵从,至少宋成成没有看见有人反抗过。
“段天蓝是海口人,和宋钰同乡?也就是说宋钰也是海口人,这一辈中除了宋家本家弟子,谁还敢以一字为名,除非他在辈分上能长大少爷两倍。”
二十多年前宋族曾经爆发过一次危机,有些供奉试图掌控家主谋取利益,一夜之间被割了十多枚头颅悬挂在牌坊外,那些人中甚至还有修为到五玄这样惊世骇俗境界的高手,至于出手的是谁并没有人知晓,但从那时起就有一个说法在宋族流传,在宋族最厉害的不是那些供奉,更有凌驾于供奉之上的狩神者,他们是庇佑宋族顺利传承下去的根本。
但很少听说有那家少年失踪,狩神者究竟存在与否,就和二十多年前那些超级高手被杀的一事般模糊不清,只是大致知晓二十多年前,宋族确实遭遇过一次危机。
“宋族影脉,一定是这样的。”宋成成想着都觉得莫名兴奋,感情大少爷这是在帮自己兄弟追女人啊。
曾翰林和宋成成没有话题,一人摇头叹息一人低头沉思,外面有个族人急匆匆地跑进来,还没跑下石梯就高声吆喝着:“不得了啦,出事啦,曾爷出事啦。”
曾翰林把脸一黑,迎着那人走上去:“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咱们外族三十六房,有那一房是这样教门下人的?”
那族人喘息不停,三两步冲过来。先前过来的时候跑得太急岔了气,这会一停下来反倒没法出声,只能双手撑着膝盖上下喘气,好半晌才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到:“出事了,青魁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