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师兄弟几乎同时身形一闪,瞬间围在三人之前,就连静坐了一天的张三丰也站起,缓缓走到路遥面前,百年修为使得他双眼光芒由实返虚,光华不露,但此时关切的神情却是拳拳切切。
路遥站了一天没吃没喝,头晕眼花的紧,见了几人神情,心下感动于他们的手足之情,微微一笑,声音沙哑:“治疗过程很好,没有什么问题。俞三哥还在睡,你们可以去看看他。我已经开了安神止痛的药方,这几日尽量让他沉睡,省得醒来伤口疼痛难忍。所以他若不醒,只要不发烧,便无须担心。”
宋远桥师兄弟闻言,皆是脸上表情一松,随即便是狂喜,就连张三丰也有些喜不自胜。路遥知道此时他们必定想见俞岱岩,于是嘱咐了一句:“稍微轻些,还有,莫要碰他,只可以看。”
三人几乎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进了门,而路遥看见张三丰的手竟是微抖的,这位武学泰斗的心情可想而知。
俞莲舟和殷梨亭送路遥回房,殷梨亭一路扶着路遥,到得房内,路遥刚刚坐下,就一头歪倒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对二人道,“千万务必一定在申时之前叫醒我,还有后续的治疗要做。”说着实在支撑不住,一阖眼便睡着了。两人都陪了她站了一天一夜,亲眼见她如何将一块块碎骨拼合固定,一条条筋脉韧带重新缝合,端的精细无比,又极是小心翼翼。知道她体力委实透支的厉害,纵然想要表达感激之情,怕是路遥也绝没有精力听了。俞莲舟拍了拍殷梨亭的肩膀,难得的冲这个六师弟一笑,当先出了去。
殷梨亭没空去想为什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二师兄居然笑了,只是一看路遥乱七八糟的睡倒在床上,想想她今日一天的辛苦,胸中竟一时不知道什么滋味,酸酸涩涩又有些微微的甜味。几乎是本能的,殷梨亭替她将被子打开盖上,又合了床帐,悄无声息的退出房间。直到走出院子,想起自己刚才动作的殷梨亭,立时心跳加快,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太清阁走去。
俞岱岩的伤虽然是陈年旧伤很是难治,但是情况却比当初路遥医治的梅寒兮好上很多。一是俞岱岩内功深厚,外加两个月来身体被调养至最佳,比起四五岁从未习武的梅寒兮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二则是当初路遥治疗梅寒兮实在极其紧急的情况下,一时间药物工具皆是不齐,只求抢回梅寒兮一条性命。而俞岱岩这次,路遥则是仔细筹划了两个多月,准备了最好的药材与工具,连房间都事先用药草熏蒸清洁过。而且设想了治疗时可能发生的各种可能性,并且详细的订出了应对办法。里外加起来,虽然俞岱岩身上的刀口远比梅寒兮的多,却并没有因为伤口发炎而引起高烧。路遥用了不少安神止痛之药,直到第八天才减轻剂量。第九日清晨,俞岱岩方自幽幽转醒。
俞岱岩睁开眼睛的时候,略略一清醒,便看见师父和几位师兄弟以及路遥都围在身边看着他。俞岱岩觉得嗓子之中很是干涩,可为了让张三丰放心,仍旧哑着嗓子低声喊了句:“师父!”
张三丰笑意闪现,捋着二尺长的白胡子,温声道:“岱岩,你觉得如何?”
“口渴得紧。”
一旁的莫声谷连忙端了杯水过来,略略抬起俞岱岩的头,一点点的喂给他。
路遥在床边坐下,笑道:“还能记得口渴,想来不会有大碍了。”说着切了片刻脉,问道:“可觉得有头晕恶心的症状?”
俞岱岩摇摇头,却是忽地一怔,立时瞪大了眼睛,极是激动,“小路、我,能感到你的手放在、在我手腕上!”
众人闻言无不大喜,只因自从俞岱岩四肢被捏碎后,双腿还能感觉事物,但自小臂至手掌就再也感觉不到任何加诸于上的事物,哪怕是针刺都没有任何痛觉。
路遥笑道:“你要是感觉都感觉不到,我这神医的牌子可就砸在你们武当了。”说着掀开俞岱岩的被子,两手逐一按摩两臂各个关节,依次询问俞岱岩可否觉出她所按摩的位置。
开始时俞岱岩尚有些迟疑,要闭上眼睛慢慢感受才说得出,之后却越来越顺畅,几乎每次都精准无误。师兄弟几人紧紧的看着,俞岱岩每说对一处,众人皆欣喜得无以加复。
路遥则让殷梨亭扶起了俞岱岩靠坐在床上,轻轻托起他右手手腕,小心不碰到包扎好的伤口,离床三寸,对他道:“俞三哥,你现在集中精神,试着轻轻把手腕向下转,用指尖去够床面。”俞岱岩依言,现实感受路遥拖住自己的手,然后一点点的试图用力。他四五年前,也曾无数次的试图移动四肢的任何一部分,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每每皆是极度沮丧。然而此时,他盯着自己的手,见它一点点慢慢的向床面转去,直到指尖传来床单那棉布的触感,立时便觉得一股酸涩之意自喉头涌起,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他已经有五年多的时间没有半点办法去做了。路遥却仍旧盯着他的手道:“好,现在再把它一点点的抬起来 ,回到原位。”
俞岱岩忍住眼中酸涩,一点点的把缠满白布条的手抬回原位。众人看着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竟也都如俞岱岩一般无数感慨掠过心头,殷梨亭已然微微红了眼眶,低了头不愿让别人看见,而莫声谷却是大笑一声,竟在原地翻了个筋斗。张三丰笑而不语,慈爱的看着俞岱岩。
路遥身为医者,却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又抬起俞岱岩的右肘,来检查他小臂的情况。就这样一处处的反复检查,一个多时辰之后,俞岱岩累的满头大汗,听得路遥道:“俞三哥,恢复得很好,恭喜。”
简单的恭喜二字,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一时间,俞岱岩扭过头去,不想让师兄弟们看见他流泪的模样。武当诸侠此时却是无不欢欣异常,宋远桥拍了拍殷梨亭,莫声谷竟是一把抱住了张松溪的肩膀大笑,而历来沉默寡言的俞莲舟此时却是神色激动,一个大步到了路遥面前:“今日三弟得以康复,全仗路姑娘尽心竭力的医疗救治。此等大恩,我师兄弟无以为报。今后路姑娘但有所命,俞二必倾力相助,绝无二话。”
路遥见状,连忙一让,回礼道:“俞二哥莫要折杀我,我既是大夫,治病救人便是本分,俞二哥真的不必介怀。”说着路遥笑道:“何况和张真人上山的那天我就说了,我可是收钱的。”
一句话逗乐了莫声谷,“路姐姐便是把我武当山上所有钱财都要走,我们也绝不皱眉的。只怕山上钱财不够路姑娘的诊费,那可糟糕。”
“那也好说,从今以后我就赖在你们这里混饭吃,什么时候吃够本了什么时候后再走。”
张松溪闻言,一双凤目闪出几丝精光,笑道:“这倒是再好不过的主意,我武当上下欢迎之至。”
路遥这边轻轻拍了拍俞岱岩,正经道:“俞三哥,你虽然四肢已经可以挪动,但是最辛苦的日子才开始。如今伤口虽然尚未愈合,只能做些最简单的动作,但是你四肢已然有所感觉,过得些时日待到伤口复原,便可以逐渐练习各种动作了。”
众人一听路遥语气认真,皆是静下来,听得路遥道:“你卧床近五年,虽然时常有人替你按摩,肌肉还没有萎缩,可毕竟筋脉曾经断裂。现下很多肌肉还不能运转自如。今后的三个月乃至一年的时间里,你需要一点点学习走路一般,磨合你的关节肌肉筋脉。待到全身可以如以前般收放自如,便可以重拾武艺。对于很多人,这过程很痛苦。但我想以俞三哥的资质和毅力,必然很快就可恢复如初,你们师兄弟联袂行侠的日子指日可待。”
作为大夫,路遥深谙如何让病人最快的恢复。对于俞岱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