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梨亭双足一落地,顾不得调息,脚下一转提起真气,一把将路遥拉出成昆掌底。路遥反应极快,瞬间翻出两枚丹药塞给殷梨亭,“六哥!……”她惊魂未定,心中极是担忧殷梨亭,又有成昆在前,一时之间除了这两个字什么也说不出来,脑中却是急速转动,考虑着御敌之策。殷梨亭但觉喉中腥甜,知晓自己所受一掌内伤不轻,幸得路遥那眼疾手快的一推,否则性命堪忧。见得路遥惶急之色,强忍住逆行气血,开口低声道:“我没事。”说着将路遥给的丹药一口服下。持剑成起手之势,俨然便要再斗。
他气势不减,然则路遥已然看出若是他若再动手,这内伤怕要无治,性命不保。心中计量一定,微一咬牙,手中云晴双剑握得紧了。
成昆此时却是冷笑出声,“啧啧,两只小鸳鸯死到临头还不忘记卿卿我我,好,老夫今日就送你们去地府作对鬼鸳鸯!”
殷梨亭一语不发,强行压下涌上气血,绵绵徐徐一招“苍山归鹤”,毫无半分退却。他心知今日是决计斗不过成昆,却全然顾不得这许多,却忽觉的身侧一阵劲风闪过,定睛看去心下大惊,竟是路遥以迅捷至极的身法急攻成昆,云晴双剑上剑招狠辣异常,招招有去无回,毫无守意只求创敌,便是成昆自己也被攻得冷汗倒悬,疲于应付。
“小遥!回来!”殷梨亭心中大惊,他没想到路遥竟然忽出险招,正要强提内力将她带回来,却见到令他心胆俱裂的一幕。路遥云晴二剑几乎同时直刺成昆喉头,身上几乎门户大开,成昆何等功力见识,长袖一挥卷住路遥双剑,“着”的一声尖喝,一指戳中路遥肋下,复又一掌击中路遥右肩,“砰”的一下,路遥被一掌打了出去。两人动作迅如闪电,伤后的殷梨亭拼尽全力,也只来得及揽住被推出来的路遥。
殷梨亭双眼几乎血红,他何尝不知成昆这一掌便是打在自己身上也是难捱,更何况功力身体都远逊自己的路遥?此时已然顾不得成昆如何,也来不及查看伤势,出手如风连点路遥二十余处大穴,试图护住路遥心脉,一掌抵住路遥后心,勉强提起所剩无几的内力度入路遥体内,但觉路遥体内脉息极是紊乱,寒凉逼人,就连贴着她后心的手掌也被冻得发木,不错眼珠的盯着路遥铁青面色,心中只能祈求上天。
路遥方才那两招一出手,就算好了成昆必然如此回掌,已然将全部内力用来护住心脉,是以才勉强在中掌后未有立时毙命。然则只觉得整个身体由肋下中指的地方由四处蔓延,寒气仿佛如冷厉的冰水,虽血液渐渐扩散开来,让她连呼吸都困难。幸得殷梨亭由后心送入的和暖热流,方稍稍缓解冰冷态势。
成昆见得此景,得意冷笑,“死丫头这点道行竟还敢同老夫动手,果然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样,这幻阴指的滋味可好受?这一指便是你们武当宋元桥挨了怕也是难捱,你这小丫头便等着去见阎王吧!”
殷梨亭听闻,心中前所未有惊骇惶急,见得路遥惨白泛青的脸色,双唇瑟瑟发抖,知晓成昆所言不虚,当下忍住胸腹内伤,强运武当九阳功,将纯阳内力毫无断绝的送入路遥体内,只盼能缓解一二。
成昆此时见得殷梨亭神情,更是得意,“你便是度她再多内力也是杯水车薪,她自己内功修为不济,这股寒气足以取她性……”说着忽然一哑,下半句话竟然再也说不出来,一手死死按住自己喉咙,面颊瞬间泛出金色,一只手指住路遥,“你、你……你……下、下毒?”
路遥此时周身悉数被殷梨亭纯阳内力略略回暖,幻阴指的伤势也被强行压下几分,于是扯了扯唇角道:“难道你以为我蠢到自己捱这一指一掌就……就为了几乎不能仍刺到你的那一剑?你不用试了,这毒也是我新配,没得解。发作到毙命只需一盏茶而已。”说着瞥了苏笑一眼,“他也解不了,这次……可没骗你。”言罢呼吸急促,缓解阵阵在殷梨亭的内力压制下尚未平息的寒意。
苏笑此时已然奔到成昆身边,一搭脉息,眉头皱紧,脸色如死灰般看着路遥,颓然向成昆摇了摇头。这毒发作及其猛烈,成昆只觉得心脉似是被千万针刺一般,死死瞪向苏笑,口中“嗬嗬”作响,却发不出声音。
苏笑泪盈于睫,却是无法。路遥所配此毒路数诡异,给他三五个月或可配的出解药,然则此时却实在无法,眼看着成昆眼口鼻中均是溢出鲜血,便要断气,“爹……”言罢眼中泪水落下,沾湿衣襟。成昆却是气若游丝面如金纸,颤巍巍的抬手,想说什么却没有力气,最终一口气缓不过来,“啪”的一声手落在地上,终于断了气。
路遥一叹,“苏笑你……莫、莫怪我,你为了护你所爱之人……我也有我所爱之人要护。”说着一手按住抱着自己的殷梨亭,低声道:“六、六哥……抱我去……床上。”
殷梨亭伤的不轻,但是终究尚不致命,见得路遥开口能言,心中大喜,一时间眼泪竟也要下来,“小遥,你、你哪里痛……你,对了,药……药在哪?”
路遥抓住殷梨亭的手无甚力气,“药……都在包里……六哥你别……别急,我……就、就是冷……得、得哆嗦……”
殷梨亭管不得苏笑如何,急忙抱起路遥,极尽小心的将她放在床上,贴在她后心的手却不敢收回,将三床被子悉数盖在路遥身上,盼能缓解路遥寒战,听得路遥道:“六哥,我包袱暗袋里有……有几个药瓶,你……你拿来……”
殷梨亭不得已,这才收了手掌,极快的取了路遥要的东西,轻声道:“小遥你要哪个,我拿给你……唉,我还是找个大夫来……”
路遥叹息:“六哥,我就是这里最好的……大夫啦……六哥你取红……红色瓷瓶里的丹药一粒,白瓷瓶的两粒,黑色瓷瓶的一粒,柔……碎了。”
殷梨亭依言而为,混好递给路遥,却见路遥摇头道:“这是给你的药。”
殷梨亭一颤,“你莫管我,你自己用什么药呢?我立时配!”
路遥看着殷梨亭,心中一动,垂下眼睛道:“那箱子里有一个银瓶,里面三丸丹药,帮我就热水服下。”
殷梨亭立时起身,几乎眨眼功夫就弄来了热水,轻轻扶起路遥,将丹药喂下。见得路遥虽然仍就发抖,脸色却好了些,这才顾得上擦了擦眼睛,一口吞下方才那些药,连水也来不及喝,连连去探路遥脉息,却听得路遥道,“六哥,苏、苏笑……呢?”
“他方才携了成昆离去了,未曾留下话语。”
路遥点了点头,“你胸腹中掌,方才那药可以护你脏腑,遏制伤势,眼下虽然好受些,但不可托大,待会你自己运功疗伤,配合那丹药当可回复,可若想痊愈,便须得好生调养……”
殷梨亭打断路遥,“小遥,我的伤势我有数,可你得怎样?那幻阴指要如何治疗?右肩一掌要如何治?”
“六哥亏得你纯阳内功……这会子寒意下去不少。”
殷梨亭皱眉:“那治标不治本,小遥你莫要蒙我。”
路遥微微一叹道:“我知道的。六哥……你取我金针来。”
殷梨亭依言而为,取了金针回来,不知路遥要如何,却听得她道,“我没法自己……动手,六哥,我说你做。”
殷梨亭闻言点头,知她内伤不轻,此时不过是被自己纯阳真气强行压制,却每说句话都很是费力,“小遥你简单说便好。”
路遥点点头,身体仍旧冷得哆嗦,微一咬牙忍过一波寒意,开口道:“六哥,扶我坐起,将我上衣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