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有毛病啊!”沈锁锁用最大声音,拼命吼道,“胡说些什么?我听不懂你在乱七八糟地说些什么,你走!给我走!”
楚疏言脸上的血色,刹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
“你、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他低低地、低低地问。
她的呼吸忽然一窒,最看不得他伤心低落的模样,心里仿佛有个角落跟着疼痛起来,泪水一下子盈上眼眶,她飞快地关上门,阻挡自己的视线,也阻挡他的视线,嘴里却道:“不喜欢。我怎么会喜欢你?我对你半点意思也没有,你不要自作多情。”
屋外,没有了声音。
世界静得,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黄妈的叹息声,“唉,小姐,人都走了,你出来吧。”
走了?
是啊,她那样狠心地拒绝他、污辱他,他当然不会再留下来。
门开处,空空的院子,再也找不见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影,只有黄妈,满脸慈爱而又悲伤地看着她。
“小姐,楚公子待你一片深情,难道,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不喜欢!不喜欢!一点也不喜欢!”沈锁锁神经质地大叫起来,怒道,“你不过是个下人,又要管我的事吗?!走!你也走!你们都走!”
她又推又赶,把黄妈轰出了院子。
“我才不喜欢他……”她哽咽着,说完便哀哀地哭倒了地上,说不出的痛苦、说不出的凄凉、说不出的委屈……一切说不出的心事,统统化成了泪水,奔流出体外。她拼命地哭,哭得好大声,哭得好伤心,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悄然地蹲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双锦缎的鞋子,上面已经沾上不少细尘,她当然认得这双鞋——可这一定是假的,那个人,怎么可能去而复返?
她怔怔地抬起头,看到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我想,你是有一点喜欢我的……最起码,一点点是有的……”他看着她,眼眶发红,神情憔悴,似乎在刹那之间苍老了十岁,“对不对?”
沈锁锁怔怔地,只觉得这张脸是如此的不真实,如梦幻一般。
“你这个呆子……”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又苦又涩,“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他看着她,叹息一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是清海公的后人。”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
“百里无忧来的那天,我知道的。”
“那你还跟我说这些话!”沈锁锁忽然又大声道,“你戏弄我吗?戏弄我这个罪臣之后吗?”
“清海公是开国功臣,三朝###,不是罪臣。有他这样的祖辈,你何其尊贵?错只错在他老人家的第二子,为了世袭的爵位,挑起内斗,引入外贼。”
“你知道得这样清楚?”她瑟缩了一下,忽又冷笑,“那你知不知道,他老人家的第二子,就是我的父亲?”
“你父亲?”这他倒真的不知道。
“是啊是啊,就是我父亲,为了一己私欲,把一家人都逼进了深渊!”她大笑,“沈家的人,从此上不能进仕,下不能从商,只能守着那小小村落混三餐温饱!”
“那你怎么……”
“我怎么能出来开铺做生意对不对?我要是不出来赚钱,我家那些满肚子都是圣贤书的叔伯们,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婶娘们,日子不知道会过到什么地步去!”
这番话,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今天脱口而出,仿佛大水冲走块垒,她心头如释重负,却又变得更加空茫。她抹了抹泪,整个人已经静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我的处境,其实你并不清楚。将来万一东窗事发,这就是抗旨不遵的大罪。楚疏言,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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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的梦中,有我的名字(7)
难怪她要易容,原来是怕别人认出来。
难怪她爱财如命,原来是为父赎罪。
难怪她拒绝他,原来是怕连累他。
他只觉得胸中激荡,久久难平,好容易才能开口,他轻轻道:“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沈锁锁宛如止水的冷静在这轻轻一句话之下,冰消瓦解,泪水,就那么流了下来,她怔怔地望着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