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卡里昂与夏尔交代了后续的安排之后,路易-波拿巴总算舒了口气,原本车厢中紧绷的气氛也暂时缓和了下来。
卡里昂暗暗给夏尔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不要再说话,让这位刚刚回到国内的波拿巴家族领好好休息一下,夏尔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然后缄口不言。
然而,也许是因为刚刚回到阔别已久的法国的关系,路易-波拿巴却没有选择趁此时机小憩一下,他仍旧在四下张望,仔细地看着这个他苦心孤诣想要拿到手的国家,身体上的疲惫很明显被精神上的亢奋所掩盖了。
“哪个国家都不如这里美丽啊!”看了许久之后,路易-波拿巴出了一声感叹。“她值得我们耗费一生去夺取,去保卫!”
“您说得对极了。”夏尔适时地附和了一句。
接着,路易-波拿巴将视线从窗外放回到车厢内,然后定定地看着夏尔,目光既温和,又有掩饰不住的凌厉。
夏尔则微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人,”在夏尔的感染下,路易-波拿巴也笑了出来,“我确实很欣赏您。这不仅仅是因为您的爷爷,还因为您本人。”
一阵惊喜掠过夏尔的心头——又有几个人能够得到这种当世枭雄的如此赞扬呢?!
“这是我的荣幸。”他连忙回答。
“您的执行能力我们早已经见识过了,并且十分满意。但是我最欣赏您的地方不在这里。”路易-波拿巴有意停顿了一下,“您知道是在哪里吗?”
“请您告诉我吧。我确实不大清楚……”夏尔笑着回答。
“不用这么拘谨,真的。现在这里还有谁呢?就我们三个人而已,在我们面前您大可以畅所欲言。”看到夏尔有些拘谨,路易-波拿巴又笑了笑,然后鼓励了他一句。
接着,他公布了答案。
“真正让我对您禁不住欣赏的,是您的眼界。”路易-波拿巴做了个手势,“我仔细读过您写给我的那些东西。很有见地。年纪轻轻就有这份见识,实在很难得……”
“这只是我一点粗略的看法而已。”
“就算这样一点粗略的看法,也已经很难得了,尤其是您这样的年纪!”路易-波拿巴轻轻摇了摇头,好像是在感叹什么,“您提出的意见,大多数都很合我的胃口。有些对我还有不少启……”
没等夏尔反应过来,路易-波拿巴就继续说了下去。
“‘政府在经济领域,必须挥自己应有的职能,在经济不景气的时候更应该挥主导作用,通过大规模的公共建设和合理的信贷刺激,我们可以让全国经济处于一个上升的轨道。然后恢复工商界对经济状况的信心……一时的财政赤字所造成的的负面影响,将会被后来所产生的经济效益所抵消。’你这话说得再对也没有了——如果政府天天喊什么无为而治,那人们还要政府做什么?!”
“我一直在说,我们在如何夺下国家这一方面想得太多了,在夺下国家之后如何治理这一方面却想得太少了。而您能够在这期间沉下心来思考。并且提出一些宝贵的意见,这很让我欣慰。”路易-波拿巴轻轻感叹了一声。情绪却似乎变得有些波动,“倘使我们夺下了一个国家,那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说一声万事大吉而后去睡觉吗?不,我们夺下它是为了按自己的方式来治理它!我们应该让这个国家在我们手里展壮大,不是吗?”
“您说得再对也没有了,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夏尔马上回答。
这句话他是自内心的。
如果没有一些自己的理念和想法,仅仅只为篡夺权力而篡夺权力的话,他与那些蠡虫又有何区别?哪怕仅仅是为在时光中留下一些穿越者的刻痕,他也希望在世界上留下自己的印迹。
“在夺下政权之后,我们不仅应该想办法扩大商业的规模,刺激贸易,我们还应该扩大工业的产出,因为只有它才能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我们可以并且也必须增加人们的收入,这样才不至于引这个国家的又一次骚动!”夏尔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而且只有它才能真正增强国力,让法国足以和欧洲任何强国抗衡,恢复帝国的荣光。”
路易-波拿巴点头赞许。在这个写过《论消灭贫穷》的人看来,夏尔的这些观点与其再投合不过了。“您的兴建铁路网的计划,正是我们这一观点的延伸。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在各地铺开公共工程,既能够吸纳失业的人群,令他们有工可做;也可以彻底让这个国家面貌一新!七十年的沉睡已经太久了,我们要让她抖落身上所有的灰尘,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
他当然会欣赏夏尔的这个计划。就是在路易-波拿巴治下,法国的铁路增长了接近十倍,原本不连贯的铁路线变成了一张覆盖全国的铁路网。
他是欧洲第一个认为失业率(而不是上帝)与自己的皇冠息息相关的皇帝。
“您说得太对了。”夏尔再次附和了一句,“您是真正想过怎么治理这个国家的人。这正是我选择跟从您的原因。”
他并不是虚伪的恭维,而是真正的观点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