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犹豫和推托,这些军官很快就按照夏尔的要求写了请愿书。
夏尔带着心中的窃喜,以平静的表情收下了这些请愿书——有了这些东西,他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通过部长,把那些让自己看不顺眼的人统统踢走了。
这将是何等的快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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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白天的忙碌活动之后,有些疲乏的夏尔选择来到阅兵场的边缘散步。
此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众星拱月,身边只有德-克尔维将军一个人。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在草地和林间走着,呼吸着乡野间清冷的空气。
天色已经接近傍晚了,士兵们已经回营驻扎,路上的行人也早已经绝迹,天地间一片茫茫,只剩下了茫茫的荒野。
然而,虽然这是一幅壮观的美景,但是夏尔却毫无所觉。即使是一次难得的散步,他也一直在思索着自己要处理的事务,已经没有功夫再欣赏大自然的美景。
“夏尔,其实这种枪是你的人弄的,对吧?”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德-克尔维将军突然开口询问夏尔了,“而且,我猜,你之前碰到了一些麻烦,所以现在还没有让它进入到军队当中?”
夏尔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啊,这帮人一直都是这个德性!”将军冷笑了起来,显然对陆军部内的官员们也不甚恭敬,“和他们打交道可真是麻烦你了,他们个个都是鬼精鬼精的,而且油滑到了极点!”
“无疑他们都是这种人,不过我想我们确实是有办法驯服他们的。”夏尔平静地回答,“如果无法驯服,至少我们还可以鞭笞他们,让这群狐狸痛不欲生。”
“哦,真是个有豪气的回答啊!”将军笑了起来,“夏尔,你比你的父亲要神气多了,你知道的……他是一个十分有才华的艺术家,而不是一个斗士。”
“我没有上过战场。”
“斗士的精神可不是看上不上战场,只要有那种一定要事竟其成的决心,那么人人都可以成为一位斗士。”将军悠然回答,然后他又笑了笑,“这次不是刻意的恭维,夏尔。”
“那么,我谢谢您的夸奖了。”
在半明不暗的光线当中,将军端详着夏尔的脸。
“啊,真是可惜啊,如果没有革命的话,你大概是能当首相的吧!”将军突然叹息了起来,“真可惜革命毁了这一切,我们两家都不得不先逃亡,然后重建自己的一切。”
“只要我们活着,就有机会夺到一切,这并不看时代。”
“是的,我们个人有机会,”将军的语气还是有些奇怪,“但是我们的整体已经完蛋了,我们不得不跟随在拿破仑的旗帜下冒充国家的代表!我们,贵族的后代,居然成为了革命的造物,这真是一个巨大的玩笑,革命已经摧毁了我们的阶级了,夏尔。”
“这一点我完全同意。”
夏尔抬起头来,看着远方。
如果要问革命到底是什么,答案其实出奇的简单。
除去那些自由、人权之类的口号之外,革命在各处都有自己的实质。
在美利坚,它是殖民地精英摆脱宗主国限制、独自掌管国家;在中国,它是实现土地的公有化、并在土地公有化的基础上为工业化积累资金;而在法国,它的实质就是废除了贵族的免税特权,同时废除了长子继承制。
二十年的腥风血雨,一个共和国出现又消失,一个帝国崛起又覆灭,仅仅做到了这两件事,也只需要做到这两件事,就让整个国家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贵族如果没有财富和权势相伴,那么就只是一个空有头衔的招牌而已,而废除了免税特权之后,原本就不善经营又习惯于挥霍的贵族地主们几乎每一个都会向破产的深渊滑落;而废除了长子继承制之后,贵族们的财富会在几代人之内就会被稀释,最后每一家都维持不起贵族标准的生活。
这两者结合起来,实际上就是摧毁了贵族阶级本身。
教科书上所说的“资产阶级取代贵族阶级”,并不是说用铡刀将贵族杀个干干净净,而是资产家们在财富上面赶超甚至取代贵族,最后成为整个国家的真正拥有者。
革命已经平息了,拿破仑帝国被毁灭了,但是革命的成果依旧被保留了下来,而且再也无人敢于触动。哪怕是重新回国复辟的波旁王族,同样也做不到这一点,只能哀叹旧日的美好时代。这些高居宝座的国王亲王公爵们,只能承认现实,向革命时代的胜利者们笑脸相迎,恭维他们的成功,艳羡他们的财富,同时小心翼翼地不至于触犯到他们。
复辟王朝都做不到的事情,第二帝国更加做不到,也绝对没有兴趣去做。
路易-波拿巴大可以封不知道多少个亲王公爵,但是却无法在法国重建完全的封建贵族统治——革命可以被延缓,被短期镇压,但是难以逆转。正因为深深地知道这种现实,所以即使身为贵族,夏尔和德-克尔维将军这些人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重新复辟这一切。
“不过,我们仍旧能够改造整个国家,不是吗?”他突然微笑地看着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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