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自己最大的意志,沙皇控制住了自己身体的颤抖,在这些叛逆者面前他不能有失体统,哪怕是死,他也必须要死得像个皇帝。
“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你们的父亲?”他低声问。“上帝是不会饶恕你们的!”
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话,相反,有两个人走到了他的两边,然后强行夹住了他的肋部,把他强行架了起来向外面拖了出去。
最近一直都在患病的沙皇现在身体十分虚弱,所以哪怕他一直在抗议,也不得不任由这些人将自己架着拖出了房间,但是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求饶。
在他的抗议声当中,他被拖到了一个房间里面,相比于那个阴冷的储藏室,这里要温暖得多,而在这个房间里面,坐着一群面色阴沉的人。
当沙皇被带入房间之后,这群人的视线就集中到了他的身上,不过这些视线里面没有恭敬,没有怜悯,只有冷漠或者仇恨。
接着,沙皇被架着坐在了一个椅子上,旁边两个人继续抓住他以免他乱动,而其他人则坐在面对着他的地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在往日,他就是这样高居王座面对着所有人的,尽享皇冠的尊严,而今天,虽然形式差不多,但是这中间已经没有了恭敬,沙皇感觉自己简直就像是被推上了被告席一样。
他只觉得眼皮沉重,身体虚脱,但是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仔细地看了看对面的人,他想要搞清楚,到底是哪些人做出了如此邪恶的举动,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行,他要将这些人全部铭记在心里。
他的视线扫过了每个人的面孔,然后愕然停在了别祖霍夫伯爵的脸上。
“我……我早就该知道……我早就该知道!”他喃喃自语,“果然是你,果然是你们!你终究还是个叛贼!这么多年了,你倒把自己隐藏得够深,我真是后悔,没有把你早点投入监狱,让你邪恶的阴谋得逞了!”
“您确实犯下了失误,先生。”别祖霍夫伯爵冷淡地评论,“但是您更应该后悔的是您辜负了自己的义务,如果您做好了您应该为俄罗斯人民做的一切,那么我本来就应该是您忠诚的拥护者和臣民。”
“我是你的君主,你称呼我为先生?”沙皇怒视着伯爵。
“先生,现在您已经不是沙皇了,您是尼古拉-罗曼诺夫公民,您的家族的所有成员同样无意识如此。”伯爵平静地回答,“并且,从今往后,俄罗斯也不会有任何等级称号了,所有人都将成为一样的公民。”
“呸!都到了现在,你们还拿那种骗人话当真吗?世界上哪有什么平等!人民本就需要主宰!”沙皇仍旧怒视着伯爵,“……别祖霍夫,你……你告诉我,罗曼诺夫家族有哪里对不起你们父子两代人的?你的父亲给我的祖母当宠臣,我的祖母给了他无数的财产,你的父亲临死前恳求了我的哥哥,所以身为私生子的你才能够继承到这些财产……而你呢!你却拿着我们赠与的财产反对我们,世界上还有如此无耻如此忘恩负义的行为吗?哪怕是一条狗也会比你做得更好!”
他如此恶毒的谩骂,让安德烈有些愤怒了,他马上摁住了沙皇的肩膀,想要让他冷静下来,然而别祖霍夫伯爵却摇了摇头,阻止了儿子的举动。
“是的,正是因为有亚历山大沙皇的恩典,我才能够继承父亲的遗产……可是我们的财产,是罗曼诺夫家族的吗?不!罗曼诺夫家族劳作过吗?他们耕作过任何土地吗?如果没有,那么你们有什么资格自称为土地的主人?不,先生,您还有我们,我们所有的土地,我们的农奴,我们整个的财产都是建筑在不义的血泪上面的,它本身就是一种罪恶,我不会将它视为恩典。只有把这种财产用在摧毁整个邪恶大厦的地基时,我才能够活得心安理得。”
“你在这个大厦里面拥有特权,而你却想要摧毁这座大厦!”沙皇依旧怒视着伯爵,“如果你真的无法忍受这一切,你就应该留在法国,而不是一边享受着我们给你的特权一边却诅咒我们!”
“是的,我享受了特权,所以我对俄罗斯人民也犯下了罪孽,我无意于否认这一点,也不想把自己打扮成圣人。”出乎沙皇意料的是,伯爵很干脆地点了点头,“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更加有义务赎罪,我要让罪恶在我活着的时候就被终结,我要让这个国家,这个伟大的民族在我亲眼见证下浴火重生,抛弃原本腐臭的沉疴,以全新的姿态走向一个新的未来,走向一个人人都可以有希望的未来。”
“什么疯话!”沙皇怒吼了,“你只是为了个人的权欲而已!你就是一个罗伯斯庇尔,你就是个无耻的阴谋家!上帝是绝对不会饶恕你们的!”
“先生,您刚才说到罗伯斯庇尔了,那我倒要告诉您,我最佩服他的,就是他的胆量。”伯爵突然冷笑了起来,“当年我就在巴黎,我亲眼目睹了他是如何把一个国家从混乱、从被敌人大军压境的折磨当中拯救出来的。你们这些人诅咒他是刽子手,可是这几个世纪以来,有多少农奴在你们的压迫之下走向死亡,在饥寒交迫当中哀嚎着死去,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你们,你们才是最大的刽子手!如果能够终结这一切恐怖和压迫的话,我也不介意做一个刽子手!所以,要诅咒就诅咒吧,听到你们的诅咒,我高兴极了!”
也许是从伯爵的话里面品尝出了某种危险的含义,沙皇突然怔住了。
“现在您已经明白了吧?为了这个在压迫当中呻吟流血的民族,我们需要紧急行动拯救它,而您,正是整个罪犯集团的魁首,这整个制度的代言人,您必须承担您的责任。”别祖霍夫伯爵霍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沙皇的面前,然后伸出手来,指向了沙皇陛下,“尼古拉-罗曼诺夫公民,你,作为前沙皇,作为一位暴君,将要为千百年来流传在这片土地上的恐惧,血泪和罪孽承担罪责,这罪责只能由您的生命来偿还!”
沙皇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盯着对方。
他不想求饶,而且他也知道求饶毫无意义。
这时候,有一个人拿着已经准备好的绳子走了过来,并且用绳子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当脖子传来了被绳子压迫的窒息感的时候,沙皇终于重新开口了,他用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伯爵。
“皮埃尔-别祖霍夫,你是一个卑贱的忘恩负义的畜生,上帝是不会饶恕你们的,俄罗斯也不会饶恕你们的!你们将会被帝国碎尸万段!”他急促地诅咒着对方,“你们将会背负弑君的罪孽走入炼狱,我诅咒你们每一个人,永世都要在炼狱当中哀嚎!”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的面孔扭曲,声音听起来也十分慑人,可是伯爵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打量着对方。
“这就是您的遗言吗?真遗憾,我以为您还会忏悔呢。”等到对方说完了之后,他淡然摆了摆手,“那您先去一步吧,毕竟炼狱早就为您留了个位置了,先生。”
沙皇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绳子却越勒越紧,让他窒息当中无法再说话,慢慢地他的视线变得十分模糊,谁也看不清了,面前只剩下了无边的黑暗,而他的身体却不自主地抽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