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基可没想到礼物会是白鸟号,他直接从凉席上坐起来,愣神了好一会:“你没开玩笑吧。”
郭怀一依旧是悠闲模样,说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模样吗,在你的地盘上,和你这个杀伐果断,连总督都敢绑架的人开玩笑?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老郭,你说的是真的?”李肇基激动的连称呼都改变了。
对于现在的东方商社来说,任何一艘船都弥足珍贵,白鸟号虽然是一艘小船,但帆索齐全,是可以远航的。而李肇基恰恰就需要这么一艘船下南洋。
当初在南海,李肇基夺取东方号,解救了所有被英吉利人怒意的华人,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波班底,但问题在于,当初李肇基可是与人家说的好好的,是雇佣关系,到了澳门,卖了货,就放其自由。
但是到了广东后,随即卷入了各类事端中,而当是澳门航运不景气,又不到南航的时节,所以这些南洋华人水手也就暂时留下来继续为商社服务。
渐渐的,这些人中也出现了分化,一部分人是坚决要回南洋老家的,毕竟妻儿老小都在那里,或者有心追随李肇基,但还是想回去和家人商议一下。
而另外一部分人则已经彻底融入商社了,眼见着李肇基打下了淡水城,拥有了根基,这些人不想再过颠沛流离的水手生活,或者不想再回南洋过穷日子,但也想着把南洋的家人接到淡水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到了九月,十月底北风一起,就是下南洋的时候,不论是回老家的,还是去接家人的,总归要有一艘船去。
而商社虽然有三艘船,但每一艘船都是重要的战力,如何能分一艘南下呢?
郭怀一呵呵一笑,继续躺在那里,随口说道:“保罗让我把白鸟号从搁浅中脱困,我若是做不到,这艘船陷在这里,她不就是你的了吗?保罗只能卖给你,哪怕是价格再低,都比一把火烧了的强吧。”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李肇基总感觉哪里不对,他想了想说:“老郭,你若是做不到,保罗不会让其他人来做吗?”
郭怀一说:“明日干活的时候你看看干活的人是什么人,你就明白了。”
李肇基白日间睡了一天,没有亲眼看到郭怀一指挥手下干活,自然不知道其中内情,他看向刘顺,刘顺连忙过来,蹲在李肇基身边说道:“大掌柜,白天我看过了,帮助白鸟号干活的水手里,只有十几个华人,其余都是土人。
我倒是听人说荷兰人来过,但是没见到,应该只是来询问一下进度。”
刘顺如此说,李肇基自然相信,他细细思索,也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虽然双方达成合作协议,但正如李肇基不相信荷兰人,依旧让商社暗中警备一样,荷兰人也不相信东方商社。所以荷兰人也在戒备,而帮助一条一百多吨的大船脱困,需要不少人手,而白鸟号搁浅在北岸,若是荷兰人来做,只要双方一冲突,在这里做事的荷兰人立刻会成为活靶子。
因此保罗把这件事全盘交由郭怀一来操作,就是为了转嫁风险。
李肇基略作思忖,问向郭怀一:“郭掌柜,你为何帮我?”
郭怀一自然不会再说是为了让李肇基善待何斌这种话了,他淡然说道:“何斌应该跟你说过,我是希望你的东方商社可以在淡水立足的。西班牙人就算不败,经历了两次被围攻,他们也要撤离。
而如果大员整个岛落在荷兰人手里,我们在此地挣扎求生的同胞便与那些土人一样,成了泥巴,随便人家拿捏了。而只要你的商
社在,荷兰人总归还是要有些忌惮的。”
李肇基明白这个道理,但听郭怀一说出来,他更为心安。
“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一些报酬,郭掌柜,开个价吧。”李肇基说。
郭怀一摇摇头:“不用了,大家都是为了生存,互帮互助罢了。”
李肇基则是坚持说道:“这一次不要钱,那下一次我又该如何开口呢?”
“下一次?什么下一次?”郭怀一警惕起来,他欣赏李肇基,因此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一下李肇基,但并不意味着与其进行什么合作,尤其是对付荷兰人。
说白了,郭怀一的妻儿老小都在大员,都在荷兰人势力范围呢,他更是要考虑周全的。
李肇基说道:“你也说了,东方商社在淡水的立足是能让荷兰人忌惮的,但荷兰人忌惮的势力越多,不就是越好吗?”
“话是这样说。。。。。。。。”郭怀一小心应付着,但聪明的他很快明白了李肇基这话里的深意:“你是指的鸡笼的西班牙人。”
李肇基点头,而郭怀一已经想的更深了一层:“你是想让我破坏保罗的这次远征,让他失败,对吗?”
李肇基笑了:“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愉快。”
郭怀一陷入了沉默之中,显然他是在衡量做这件事的收益与风险。
“你有什么建议吗?”郭怀一沉默了一会,说道。
李肇基说:“首先,郭掌柜要接受我的酬金才行,阿顺,去我的库里,把紫色的那个小箱子拿来。”
刘顺快步去了,郭怀一问:“为什么,难道你想绑定我?”
李肇基哈哈一笑:“不,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收据之类的,任何不利于你的证据都不会留下。”
李肇基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感谢郭怀一的大义,当郭怀一同意考虑的那一刻起,李肇基就知道,他所想的,不仅是利益,还有大义,而这样的人,是值得尊敬的。
诚然,李肇基说的没错,西班牙人在大员的存在对于荷兰人来说是一种牵制,对双方都有利,但这个有利是有区别的。对东方商社来说,西班牙人的存在是商社发展的必然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