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因今日乃苏介讲学之日,虽其曾说过,若是忙于公务,可随李瑜空闲再来。
这日正好无有公事繁忙,心知学业也不可落下,故而早早地便起了床。
辰时,范二已打了热水来备着,待李瑜一早习武过后伺候梳洗。
李瑜换过衣服,即往正厅去见林如海。
此刻正厅中,林如海正同一个中年男子坐着说话,却听门口小厮来通禀,说是瑜大爷到了。
那下首坐着的男子转头去看,见从门口迈步进来一人,黑靴蓝袍,云水纹饰,外罩一件青色白云对襟披风。身形匀称,举止自然。
面如傅粉,却又英朗。眉如剑斜,眸若星飞。于少年意气中,隐隐可见沉稳老练、庄重威严。
李瑜步至正中,先向上座的林如海拱手行礼,道:“见过林姑父。”
林如海脸带笑意,起身道:“伯璋,我来同你介绍一番,这位便是玉儿的西席,以往会了进士,曾任大如州知府的贾雨村先生。”
说着,伸手朝一旁下首坐着的男子示意。
李瑜进屋时便了了那人,如今转过头细看,贾雨村已从座上起身。
只见他腰圆背厚、面阔口方、剑眉星眼、直鼻方腮,颔下短须,石青棉服。虽则深衣旧袍,衣着普通,不过气质独特,自有一番风度。
李瑜神色平静,淡淡地抱拳施礼,轻声道:“在下李瑜,见过贾先生。”
贾雨村见李瑜不咸不淡地打了招呼,脸上堆起笑容,拱手行礼,热情地说道:“在下贾雨村,见过李爵爷。”
此刻屋中倒现出一个奇怪的场面,一个三十几岁的厚壮中年,举止恭敬,眼神略有谄媚,向一个十来岁的冷淡少年躬身行礼。
这贾雨村自失了官职,早便有了另谋路子、东山再起的心思。
自前些日子放假回来,从黛玉和林如海口中听说了李瑜之事,心里便起了些活动的心思。
在他看来,李瑜乃是一等子爵,自小在荣国府长大,同贾家关系自然不浅,若是能同自己轻轻地说上几句好话,凭借贾族之力,再谋个一官半职想来也是不难的。
况且听说李瑜受皇帝青眼,派至扬州跟随太傅苏介学习,如若再搭上苏介门下的关系,重返宦海亦是容易。
只是这些日子李瑜皆是一大早便去苏府之中,近两日又繁忙于主持诱捕逆贼之事,故而未曾在府中见过他。
若叫林如海引见,贾雨村又难以启齿。如此一连等了好几日,终于在今日得见,因此心中激动,不禁流露出讨好谄媚之态。
李瑜近来繁忙,几乎都要忘了贾雨村这人,不想今日在此遇见了。
只是李瑜深知贾雨村为人,故而也不愿同他多说话,举止言谈都颇冷淡。谁想贾雨村却不顾这些,依旧的热情似火。
林如海招呼两人坐下,对李瑜道:“伯璋,这位贾先生也是才智颇高的,诗词文史、品质德行,都乃上佳之选。
你一向智慧过人,也可同他好好交结一番。”
贾雨村笑道:“不敢当林大人夸赞,李爵爷年纪轻轻便能得圣皇亲信,才是才华横溢、少年英豪啊!”
李瑜在一旁坐着,却听林如海说他品质德行乃是上选,不由心里好笑,便知他受了蒙蔽。
乃向贾雨村问道:“不知这位贾先生既然官居知府,又因何离职?”
贾雨村乃叹一口气,面色愤慨,道:“我于知府任上,因不与上下贪酷之人同流,
乃受其排挤打压,暗参了一本。圣上受了蒙惑,竟将我革职!唉,可悲,可叹!”
李瑜听闻,道:“贾先生可是上一任大如州知府?”
贾雨村点头道:“正是。”
李瑜不由轻笑一声,道:“那真是巧了。我昨日暂掌扬州卫一个百户,那百户恰是大如州人氏。
我问他那里风土人情,听他说原本是民风淳朴,只头几年有一个知府,贪酷狡猾、沽名钓誉,致使地方多事、民命不堪,似乎便是姓贾,莫非就是贾先生你么?”
贾雨村一听,惊得从座上立起,惊呼辩解道:“这……李爵爷,如此污人清白之事,不可轻信啊!
若果真那百户是大如州人氏,哪会不知我的廉洁?如其所言真如爵爷说的那样,想必定是以往勾连陷害过我的!”
林如海听罢李瑜的话,也是皱了眉头,道:“伯璋,如此事关个人清誉,若无实证,怎可随意轻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