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阴,厚重云层低低悬于半空堵着苍穹,在万丈荒野洒落沉沉阴霾,将众人面容映得阴郁恻恻。
凛风拂过,严芾僵着脖颈任由发丝拍打自己脸颊,目光凝在泛起缕缕涟漪的荒草地无话。
景衍华眉宇间结起一抹霜色,望着茕茕隆起于荒凉野外,因遭人抛弃常年无人打理而被杂草攀了纷乱的土丘动了动薄唇,“开棺。”
低沉阴冷的嗓音冷不丁冒出,严芾冰冷麻木到几近失去知觉的指尖一颤,“为何开棺?”
“验尸。”景衍华缓缓侧过头逼视严芾,“令郎讲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他们两人先前发生过何等变故,我自己来还原。”
“开不得。”严绥伸手拾起块泥石举着,踹了脚拖到地上的狐裘,阔步挡到荒冢坟前指着师徒二人呵斥,“开棺验尸,叨扰亡灵,你可有心存半分敬意?”
江如温紧了紧身前鹤氅,眯眸嗤笑,“你适才大骂她纠缠不休,想她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时,就心存敬意了?还是说这木棺里藏着你不能见人的秘辛,是以才万般阻挠?”
严绥闻言不自觉撤开一步将那块无名朽木遮得愈发严实,瞋目切齿高高扬起掌中泥石,“胆敢污蔑,你仔细”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道巨响,万千尘土溅至半仗高,泥腥点子四射,榆木搭的薄棺凌空腾起翻上地表。
泥雨劈里啪啦砸落,江如温抬袖挡在眼前,耳边尽是灵力涌动之音,掀开眼皮只瞧见一道结界挡在铺天盖地的泥灰前,如掷石入海般将飞向少女的泥块吞了个干净。
须臾,尘土席卷过后,荒野间唯余师徒二人衣袂不沾一丝泥沙地立在孤冢坟前,其余众人皆是狼狈不堪,站离荒冢最近的严绥更是差些叫泥尘给埋了。
景衍华放下指尖收回灵力,迈步绕过严绥走到榆木薄棺跟前抬手掀开棺盖。
此棺打得极薄而简陋,是喊人连夜匆匆赶制的,入土两年已蔓了大片腐朽烂木,松松散散地,嵌入封口的木钉早已脆弱不堪,只肖稍稍发力便通通折了个断。
出乎众人的意料,躺在棺中的并非是严绥口中所谓脱水干尸,也非发烂腐尸,而是一具焦尸。
焦尸仍维持着死时的模样,脊背触目惊心地躬着,十指与手腕夸张蜷曲,上下颚骨张开,瞧得入神些仿若还能隐隐听到她临死前的哀嚎惨叫。
她是叫人活活烧死的。
“跪下!”严芾面上血色尽褪,扑身重重甩了严绥一记耳光,清脆的掌掴声回荡于半空,继而又提了严绥的后衣襟将他按跪于荒冢坟前,裂眦嚼齿:“死到临头竟还犟嘴,还不快给道长认错。”
严绥额前青筋暴突,面容涨得通红,右侧脸颊上泛起微肿五指掌印,被颈间力道迫跪着,双手颤抖紧攥身下大把枯草,瞬时敛去适才嚣张气焰,卑躬屈膝弯下脊背垂首赔罪,“不知道长好本事,方才多有得罪,还望道长莫怪。荒冢中事道长若有疑虑,请尽管发问,我定如实道来,再不敢藏着掖着。”
严芾鬓间也闪出了晶莹冷汗,慌乱微喘着哈出丝丝白雾,“犬子尚小未涉世事,多有得罪之处还望道长万莫与此黄毛小儿一般见识,吾只求道长施恩救吾儿一命。”
景衍华立在榆木薄棺前照旧面若冰霜,冷眼望向匍匐在自己脚下忍气吞声博取同情的少年,指着棺中焦尸只道;“讲讲。”
“我并未欺骗道长,阿婘她染了痢疾出不得门,被锁在乡野木屋里头日日忍着病痛苦熬,我于心不忍折返探望,除此以外还带了一包袱的银两劝说她自此与我斩断瓜葛离开白山镇,前尘往事不得再提,只肖颔首我便为她请医,是她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