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真可爱,”路明远突然问我:“他叫什么名字?”
“阿寻,”我看了看阿寻咧嘴傻笑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大名叫寻海。”
“寻海?”路明远略带好奇地问我,“他父亲姓寻?”
“不,这只是个名字。”这个话题已经不那么令人感到愉快了。也许是意识到我的声音和表情都变得生硬了起来,路明远看了看我却没有再追问什么,只是用膝盖一下一下地悠着阿寻玩。
老妈也从四婶那里知道了路明远的身份,上下打量的目光里不知不觉也多了几分熟络的味道,“原来你就是路司令家的那个模范学生啊,几年没见,模样个变了。”
路明远客气地冲她微笑起来。
老妈又说:“殷茉和你家老二合伙做生意呢,前一阵我们还和他在一起。兄弟俩都这么有出息,你爸爸妈妈真是好福气。”
“阿姨过奖了。”路明远继续客气地微笑。从他的表情里完全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弟弟怀有什么不满。四婶连忙招呼大家一起去餐厅,我也趁机松了一口气,正要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就听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我有事需要和你单独谈谈,你什么时间方便?”
伸出去的手僵了一下,我忽然觉得心头无力,“我什么时间都方便。”
路明远点了点头,抱着阿寻起身朝餐厅走了过去。阿寻趴在他的肩膀,也许因为这个角度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突然想到自打深海出事以来,阿寻还是头一次和一个年轻的男性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我们身边和深海年龄接近的男性就只有一个迦南,而迦南却是从来不抱孩子的。
我的阿寻,是否还记得深海的样子呢?
晚饭之后,路明远把趴在他身上已经睡熟了的阿寻交给了我妈,同时提出了想请我一起出去散散步的要求。四婶一口就答应了,好像接受邀请的人是她一样。反倒是我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就抱着孩子上楼去了。
我跟在路明远的身后,一前一后地走出了四叔家的小院。这条街上的居民本来就不多,街口又有警卫员,附近的居民出来散步时也不会走到这里来,放眼望去,除了我和路明远居然没有其他的人出来散步了。
这个季节,柏树和冬青都已经蒙上了一层黯淡的苍绿准备过冬了。人行道两侧的梧桐树的树叶也快要掉光了,一路行来,只听见干枯的树叶被踩碎时发出的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一会儿缩短,一会儿又被拉长。所有的声音都仿佛和我们隔着一段距离,远处街道上传来的汽车驶过的声音、近处居民家里模糊的电视或音响的声音、头顶上偶尔阵风袭过,树干彼此碰撞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寒月当空,满目萧条。
“坐坐吧”,路明远的声音也透着几分幽远的味道,叹息似的问我,“累了吗?”
我累,自从深海被他的族人们以诡异的方式带走,我就开始感到累了。我有阿寻要照顾,同时还要分出精力琢磨女儿的事,我早已经累得连望一眼星空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在这个时候,无论累还是不累,既然他说了坐我也只能坐。长官都发话了,我一个嫌疑犯还能有什么意见呢?
路明远在我身边坐了下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分寸掌握的恰到好处。
“你变了很多。”沉默片刻,路明远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原来的样子总好像什么心事都没有似的,有点没心没肺的,像我家路一。”
“原来的样子?”我有点摸不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学时候因为我父母都开始做生意,没有人照看我的缘故,我被送到了四叔这里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两年,再后来就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来这里过假期,他说的又是哪一个阶段?
“是说我小学时候的样子?”
路明远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你的孩子很可爱啊,不过有关孩子父母的资料我一点儿也查不到,这有点不寻常。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孩子的父亲和那个小镇有某种联系?”
胸口的位置微微下沉,坠得我几乎整个腰背都佝偻了下去。我早该想到的,他既然查我,自然会查到我的孩子,然后顺理成章地娶追查孩子的父亲……
“我去那里和他没有关系。”一想起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我就止不住地心口发凉。他的背后是整个国家机器,一点点的蛛丝马迹都能够让他一路顺藤摸瓜地查到底。可是……如果族人的秘密被曝光,月族人会把矛头直指深海……他们说过这样的话,那个猥琐的族长正等着有个好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处理掉深海这个潜在的威胁呢。
“我希望你不要再追查他的情况了。”我咬了咬嘴唇,忽然觉得有点难堪。我这算是在哀求他吗?可是就算是哀求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在生存面前,损失一点点自尊实在算不了什么,“对他的调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我的有生之年很有可能他都不会再露面了。”
“有生之年?”路明远意味不明地咀嚼着这几个字,“如果我的调查结果没有出错的话,你们并没有正式结婚。”
“是。”虽然我想说那一纸婚书并不重要,这个回答仍然让我满口苦涩。
“我想我明白了。“路明远淡淡的腔调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上的起伏,可是直觉还是告诉我,他似乎有点生气了。尽管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