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念祖冷笑道:“只怕你不敢!”
卜星楼大笑道:“天下没有我不敢的事,只要你敢,便是下油锅,上刀山,也奉陪到底。”
吴念祖嘿了一声:“好!小生佩服你这份胆气与魄力。”
卜星楼叫道:“废话少说,干脆些,区区最喜欢痛快了当!”
吴念祖大声道:“好吧,方式太多了,不过,在美人儿面前,总得斯文些——”
向那班锦衣壮汉一挥手:“请拿蜡烛依照在座美人之数,同时点燃,随意插在台上。”
他目注那位弹琶琵的美人含笑道:“有劳玉手,你能奏白居易的‘商人妇’吗?”
“商人妇”者即“琵琶行”之别名也,“教坊”中人多知此“雅名”。
那美人正是金陵十二钗之首“花见羞”,闻言一垂螓首含羞半敛眉娇声道:“弹得不好,请勿见笑。”
吴念祖大喜道:“那就有劳芳卿了。”
“花见羞”的“乌师”忙先调弦,拉“过门”。
她纤指轻拭着丝弦,又用香巾调理一下,凝神静息,依着音律弹起了“琵琶行”。
台下都伸着脖子看,又侧着耳朵听,都奇怪吴念祖要耍什么花样?
早有二十四个壮汉,由台后走出,每人双手执一上等红烛,都已点着火。
卜星楼始终负手旁观,一声不吭,却借此背向台下,先向金陵十二钗中的洪楚楚、甄怜怜传声了几句,只见她俩明眸连闪,脸上掠过异采,也不知她俩为何,有意无意地向上面瞥了一眼,旋即低下头去。
接着,卜星楼又向台下的“妙手伯温”郑思明扼要地把与吴念祖交谈的话告诉一遍,耳中只听到郑思明简短的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人必须特别小心应付!”
接着,顾一鸥也传音了:“卜贤侄,你的事,我是知道,好自为之,成败在此一举,也可说在你一人身上,台下有我们,不须顾虑!”
有此,已经够了,卜星楼当然明白,师叔们都把希望与重担交付给他,也等于信任他,越如此,他更感责任之重!他心中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误事!绝对不能误事!”
但是,自己已答允“让”吴念祖一招,也即要承担这次“失败”的后果,也等于说,如果吴念祖真的诚意合作,他即使受再大的委屈,再大的挫辱,也不介意,为了大局,他决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成败,但是,如万一吴念祖有变……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激动,既然已相信别人,又何必多疑呢?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何能患得患失……
那二十四个壮汉都是“白骨殃神”许汉忠紧急部署下,特选出的大内侍卫中的一等好手。
很热练地滴落烛油,把蜡烛放好,垂手听命。
确是“随意”插立,没有任何“九宫”,“八卦”等方位可循,吴念祖满意地一展折扇,向台下举起一手,再目注卜星楼,淡淡一笑道:“姓卡的,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古来不爱江山爱美人的君王多的是,小生为了美人,只好甘为蜡烛了……”
卜星楼不耐地一挥手,叫道:“‘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你们吴家的‘家教’,不必废话,请问如何比较?”
吴念祖面不改色,得意洋洋地道:“简单极了,你听琵琶行已快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时候,我们一同在烛上换掌,尽可各展绝学,但必须步步不离烛火之上,谁一脚踏熄烛火或站台上,就算输了!”
收起折扇,又一抱拳,道:“请了!”
人已一脚跨出,这一跨步,就已到了东面三丈外的两支红烛上,好像凌虚站住,两支红烛的火光一动也没动。
台下先是一呆,继之疯狂的叫好不绝。
那些美人都忘了害怕,十分惊奇地凝眸注视着他。
曾天泽与霍天恩已经退入后台,却把那二十四个壮汉与锦衣大汉看得都是神色一变!
单是这份轻功,已经出神入化,比蹑空虚步还要神妙。
吴念祖叫道:“姓卡的,该干脆痛快些,琵琶行一曲告终为准,不可再延误。”
又传声道:“卜兄,这是小弟的好意,卜兄只要一失足,就可不露痕迹下台,小弟再为饰词,决不使卜兄难堪……”
卜星楼在众目投注下,哪能示怯,心头一凛,暗道:“如非恩师等成全,今夜可栽到家了,哪里是姓吴的对手?”
一想到恩师等为了转注功力给他,又为了速成,施展了“女蜗补天”之法,都已成了如得大病的人,正在卧床休息,何等期望自己成功,自己岂可一念之仁,自愿认败?卜星楼呀卜星楼!能不自愧?
但,话出如风,又当如何?
他思潮电转,一声不发地一吸气,一式“流云步”,也已飘身立在两支红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