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头的几个中年汉子忍不住都变了脸色,他们本是后辈,一听得长辈们居然当着后辈的面就勾心斗角了起来,也实在没有一个人能沉得住气,但却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游一言冷冷地道:“你们是来听我说话的,还是来这里吵架的?”
他一说话,声音并不大,但却极清晰地传手了各人的耳里,众人都知道他这样说话,必定是也在生气了,于是就都静了下来,夏老八道:“小弟们自然是听大师兄说话的。”
游一言冷冷地道:“那你们就给我闭嘴!”
游一言冷冷地道:“虽然我在师父面前立誓要杀死叛徒戚自为清理门户之后才接掌本门,但你们做事总也要听我的话。我不管你们私下里怎么斗,但兄弟阋墙,外御其辱。你们给我记着两件事,一:无论怎样,戚老六总是本门的叛徒,本门弟子必须将其清理铲除,可以不择任何手段,你们谁都不许忘了。”
众人见他端出了掌门人的身份,不觉躬身道:“弟子领命!”
游一言道:“其二,今天之事只许我们这里听见的人知道,再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因为我能确信你们是根本就没有嫌疑的,但走露风声的人,我必定门规重罚他!”
虽然鬼手鲁班门下的那闵老三没想到俞文照中了毒之后在第四天就已把毒性全都逼了出来,俞文照已是能行走如常了,但他却还是削了根木棍,剥去了树皮,刮得棍上毛剌全无,拿在手里拄着,走路还是装出一瘸一拐的样子,终南派的人虽也得知了河南少林被鬼愁谷十三恶人袭击,死伤极重,连少林寺的方丈都身受重伤而圆寂,但一听得十三恶人已回鬼愁谷了,实在是以为十三恶人伤得也极重,这一躲回鬼愁谷里,养好伤势再计划下一次对付其他门派那必然要有极长的一段时间——本来十二恶人肯蜇伏六年不出,下一次的下手报复等的时间长些,也并不能算是终南派的人错了。但是俞文照实在是不照常理出牌,本来十几个人上少林寺去杀人都已是以少击众,虽一时得手,却也不足为训的,就算有人想得到十三恶人会马上动手,也绝没有人想得到鬼愁谷放着武当崆峒这样的大敌不杀上门去,居然却对并不怎样有实力锋头也并不怎样强健的终南派太乙观出手,而且头一次毕竟还有几百人一路接应,这一次俞文照就只和不要脸两个人就敢找上终南山去,却实在是连神仙都未必想得到的事情。
那天晚上,玄贞正和两个同辈师兄弟在自己的云房里商量着怎样应对鬼愁谷的事情,就听见门上响起了叩门声,一个少年的声音笑嘻嘻地隔门问道:“里面有人么?”
玄灵道人还以为是观里的小道士在闹着玩,喝道:“外面是什么人?快些回房去,休得在此胡闹……”
忽地玄玉发觉这少年声音陌生,而外面伺候的终南派弟子却连声音都没有,随手一掌拍熄了烛台上四根亮着的蜡烛:“什么人?”
门外那少年的声音道:“弟子是河朔刀客派来给各位送一封事关紧要的信的。”
房内几人借着仅余的一支烛光相视了一眼,玄贞忽地道:“那么你请进来罢,门没拴。”这人倒不亏了是一派之长,居然拿起火刀火石点着那被玄玉道人灭了的四根蜡烛。
门开了,一个手里拄着根树枝的少年笑嘻嘻地道:“其实老子不是什么河朔刀客派来的,文大刀虽然在江湖上吃得开,但给老子提鞋他都未必够格,所以我是骗你们开门
的。”
这一下玄贞道人的脸色也变了,沉声问道:“你可就是鬼愁谷主恶人王么?”
那少年大叫了起来:“老子若真是了不起的人物,怎会被蛇给咬了?你们连老子是什么样的人都看不出来么?”
玄灵道人怔了怔,细一看那少年的眉心黑气:“果然是中了毒,你真是被蛇咬的么?”
那少年像是再也撑不住了一般,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居然还在苦笑:“骗你是小狗!”突地身子一瘫,手里的树棍丢到了一旁,倒了下去,两眼紧闭,脸色陡然之间变得通红,而嘴里却冒泛出了黑色的泡沫。
玄贞吃了一惊:“这人当真是中了毒了!但他中的这是什么毒?我怎的竟全然瞧不出来半点?”
玄玉也呆住了,他也是头一次见到中了毒的人嘴里的泡沫居然是黑色的怪事,喃喃地道:“这个么,弟子也不清楚。”
玄玉道人走到那少年身前,伸手去搭那少年的脉搏,刚一触及,那少年突地手出如风,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他脚尖起处,闪电一般踢在了玄贞道人的三阴交穴上,他拉着玄玉的手向下一扯,顺势翻身跃起,玄玉道人被他拿住了要穴,连动都动不得了,变化奇突,他也惊得呆了。
玄贞道人脚上穴道虽然受制,但他应变也快,一招点铁成金对准了俞文照心口点去,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出手快,俞文照出手却更比他还快,他的手才不过送出两尺,俞文照已是从地上翻身跃起,还伸手一拳打上了他的胸口。
玄贞道人虽没有被这一拳打伤,但这一拳已是闭住了他的真气,俞文照顺手拇指按上了他的章门穴,这才笑嘻嘻地退开,看着玄灵道人:“你们是不是想不通老子怎会吐出黑色的唾沫?这也简单,老子不过是嘴里喝了一小口的墨罢了?老子这辈子什么本事都没有,就只会些骗人的小把戏,虽说老子刚才说了骗你的是小狗,其实老子就是哄了你,也变不了小狗,何不就多骗些人些——你是不是想要跑?”
玄灵道人哼了一声:“那么阁下当真是鬼愁谷的恶人王了?”
俞文照笑道:“这次老子倒不哄你了,你说得不错,老子就是鬼愁谷的总瓢把子,你们死在老子的手里,总也不算丢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