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七郎却不打话,欺身又进,左袖右手齐攻而上,缠腿锁肩,扭臂卸肘,肖一笑居然也手忙脚乱了起来。四川丁家的这路分筋错骨截脉的手法从淮南大小擒拿手里演化而来,虽不比擒拿手法高明,却也不落下风,各有其长而已,肖一笑一向知道四川丁家有这样一门手法,但也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但丁七郎现在的武功境界,再是寻常的功夫用出来,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若非自己苦练的几十年内功,原也没法跟他硬拼,此时丁七郎两眼泛红,大睁着眼睛拼上了命,招式狠辣阴毒,左手成了左袖,肖一笑也捉摸不定他的路子,只得四下游走,不住口地骂道:“他妈的,疯了,全疯了,真他妈的是全都疯了,疯子!”
俞文照还是虚坐着,突地一抬手,一个铜钱向青灵子飞去,青灵子陡然惊觉,急忙之中伸剑一挡,他剑上兀自带着长凳,只是见暗器来得快,本能地便用剑只顾截它来路,忘了剑上的凳子,他的剑固然挡住了铜钱,但他剑上的凳子却也一头撞在了自己关元穴下的中极穴上,这一下他情急使剑,已是出了全力,别人打他他还会运力样抗,此时却是自己打了自己,全然无备,叮地一声,铜钱打在剑上,他下腹受击,力道陡失,铜钱轻轻易易地便打落了他手里的剑,青灵子忍不住吐出口血来,那个武当谷家弟子之长的冯道途见青灵子受敌,本是想要上前相助,此时奇变突生,怔了怔才失声问道:“大师伯,你老人家不要紧么?”
俞文照也万万不料竟有如此奇事,愕然半晌,忽地忍不住抱了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大笑道:“他妈的,笑死老子了,这笨老头,瓜道士,草包臭杂毛!他妈的,真是他妈的!硬是笑死老子了,牛鼻子,老子不过给了你一个铜钱,便值得你自己打自己么?来来来,老子再给你三文钱,你这臭杂毛便自杀了罢,好不好?”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摸了三个铜钱丢到了青灵子面前。
冯道途把一粒内伤丹药喂青灵子吃了下去,扶他到了一边,却拨出一把钢剑来,指着俞文照骂道:“小狗,你敢用诡计暗算本派长辈,今天姓冯的须放你不过!你拿命来!”原来武当派中只有入门十年的道家弟子才能得到本门分赐的松纹剑,俗家弟子任你入门时间再长,也只用一般的长剑。
俞文照兀自在地上打滚,笑得四仰八叉:“他妈的,真是好玩,笑死老子了,老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怪事,哈哈哈哈哈哈,真他妈的是笑死老子了。”
冯道途大怒,挺剑便削,却听得身侧一声风响劲疾,原来仲扬手里的化子棍向自己章门穴点到。
仲扬淡淡地道:“姓冯的,你为人并不坏,念在你除去了汉阳那帮强盗的份上,这趟混水你最好不要来淌,还是带了你的徒子徒孙走罢,我也不跟你为难!”
俞文照却笑道:“你放得他过,老子却非要杀了他,打!”左手微抬处,一道黄光出手即至,冯道途纵横湘鄂武林三十来年,一向自负武功了得,却连区区一个铜钱也挡不住,避不开,连仲扬想要出手相助竟也是迟得很是不早,化子棍只打了个空,俞文照的那个铜钱已是直插在了冯道途眉心上,只看得到上面一个没入了血肉里大半只有少半的咸字。
青灵子这才真的大吃了一惊,先前自己打伤了自己固是自己大意,但此时一见俞文照立心杀人,非但仲扬挡那铜钱不住,便是自己换成了冯道途,那也是只有
死路一条,决然闪避不开。
本来店堂内伙计打扫了不过半个时辰,但丁肖两人交手,简直就是在拆房子的一般,落尘泥灰在地上铺了厚厚地层,俞文照滚得灰头土脸地爬起来,道:“仲叫化,你要做好人,老子却是大恶人,你要想放了人走,老子却要他们一个也走不掉。你也莫要想着那些不相干的家伙了,还是关心关心那个臭小子罢。”
有眼无珠着着抢攻,那人却只随手招架,有眼无珠武功了得,那人身手却也着实高明,虽未必比得上有眼无珠,但若全力防守,有眼无珠一时却也拿他没法子。
仲扬怔了怔,不知道俞文照要他留心什么,就在此时,俞文照却鬼叫了起来:“有眼无珠,你跟那小子硬拼内力!”
仲扬和那人都是头心一震,有眼无珠却已是大声地答应了道:“老大,我知道了!”说着话果然一改了急进猛攻,出手迟缓凝重,进步出手之间仿佛拖动千斤泥沙,那人几次想要冲出去,但他功力本来就较有眼无珠弱得多了,渐渐地便也身形迟滞,举步维艰,杨突和阿图冬两人虽是金人,并不懂得中原武学修习内气之术,但总也是历过无数阵仗,两人见有机可乘,便掣出三尖两刃刀也向那人攻去,那人更是说不出的苦。
肖一笑倒是有空有闲,见两人的兵器不是中原武林里所常见,不知他们是什么人,又见他们帮有眼无珠的忙,自然不敢轻易下杀手,两个铁莲子向两人的腕子打去,这两人居然也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术,三尖两刃刀随手便打落了铁莲子,却还是向那人扑去。
丁七郎大笑:“老贼,你居然还有本事管闲事?”手上虽是分筋错骨截脉手的路数,拳打掌砍指点之间直如刀砍斧劈,肖一笑再也分不出手。
那人连有眼无珠一人都打不过,再加上两人,更是要了他的命,突地使出一记怪招来,双掌向后去抓杨突和阿图冬两人,胸前却卖了老大的破绽给有眼无珠,还向有眼无珠冲了过去,有眼无珠倒没见过这样的打法,呆了一呆,随即发拳向那人心口打去,那人身子一转,两把三尖两刃刀分左右从腰肋旁错过,背对了有眼无珠,双掌成指抓之势,向有眼无珠拂去,他一转过身来,双手格得有眼无珠不到半尺之距,左打鹰窗,右拂章门,有眼无珠微一错愕,竟给他右手在期门和章门中间肋骨上拂了一下。
肖一笑手里拿出一把飞蝠锥当作短刀匕首来用,丁七郎手里没有东西,被他逼得退了一步,他却分神看了那人指头拂中了有眼无珠,喝声彩道:“好一式批麻救火!再来招桥上拆桥!”
杨突和阿图冬两把刀剌出来,那人猛地跃起,跃到两人头顶时,双脚向下便跺,两人见机却也快得很是不慢,见那人这一招来得古怪,着地一滚,便向两边分开滚出,避开了这一招。
丁七郎问道:“老祖宗,你没事么?”
有眼无珠见他手到得太快,顺势避让的同时运力相抗,虽被拂中腰肋,却只不过如同受了孩童一拳罢了,冷着脸道:“没事!”
肖一笑冷笑道:“你分明已经输了,还有脸出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