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春秋却没听清,怔了怔:“谁回来了?小祖宗他们那么快么?”今天不过四月初七,离十三恶人谋定对以武当为根本的武林联盟动手日子还差了两天,十三恶人早在七八个月前便在策划此事,为此蒙古兵也是兴师动众,鬼愁谷中所有的人自从从太行山出来,重振鬼愁谷之后,便知道以十三恶人的本事,绝不可能会有什么挫败,武林中人却是草草成行,还被公孙诡蒙在鼓里卖了,因此也根本就没有去想过十三恶人回来,会被武林中人打败,只是也有七八分觉得是十三恶人回来,却又快得太离谱,便是被猪踢了脑袋的草包吃错了药又挨了剪径小毛贼的闷棍,也绝不信十三恶人会有这样快法,也是一头雾水。
就在此时,只听得谷震天价地一阵欢呼:“头领回来了,丁头领回来了!”
当年十二恶人之所以在鬼愁谷聚首,起因都是丁高天在河南劫粮,被武林中人一路追杀,七大恶人一路暗暗地跟着,跟了十来天,眼见丁七郎和丁高天再也无力逃出,这才现身杀了河南大侠一行近百人,不要脸等七人不过任性而为,临时起意想要学强盗开山立柜,丁七郎和丁高天两人提起名字来得不伦不类的鬼愁谷,众人本也是逢场作戏的想法,并没打算要跟整个武林为敌,十二恶人为人又都极为自负,虽各自有自己的惨痛深恨,也不肯假手于人,因此也并没有借势着手报仇,这才在鬼愁谷招揽各处的强盗土匪,只在江湖上打家劫舍,以致后来七大恶人变成了十二恶人,经历了惨厉无伦的鬼愁谷一役,再后来被幽囚数年,接着便又出来,更有不少的人是丁高天在河南当强盗的时候,在劫粮饷之前就跟着丁高天的,相处得最少时间的也有十几年,出生入死同仇敌忾,当真是死人堆里的滚出来的交情,可以说没有丁高天,便没有今天的鬼愁谷,见他回来,无不欢喜之极,忍不住大声疾呼。
纪春秋和鬼郎中听得也是一愕,随即喜上眉梢:“丁大哥回来了!哈,鬼郎中,你听见了么?”
丁高天在鬼愁谷中对鬼郎中还算是客气,不像丁七郎那般动则瞪眼,虽然明知丁七郎不带恶意,鬼郎中心头还是向着丁高天亲近些,听得谷中人叫道丁头领回来了,立时也知道是丁高天回来了,笑了起来:“丁高天回来了,那可好得很,恭喜你们各位了,你们终于又能相聚!”
此时,丁七郎如雷一般地吼声又响荡起来:“龟儿子些,都给老子滚出来,丁高天回来了,丁高天回来了!”
山下武林中人也听到了谷中丁七郎的声音,不觉大吃了一惊,甘大庆和丁高天杀透武林中人的阵营,此时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是两人不作声地,只是这些人本来是江湖中不入流的角色,头脑本就不灵光,又加之武林传言丁高天死在云南,一时竟连鬼愁谷的独眼毒剑都想不起来,甘大庆和夏平见人就杀,这些人虽自居是武林除恶联盟中人,实则联盟首脑却只当他们是骡是马,只当他们是蒙了眼拉磨的驴子,虽然晓得这两人是鬼愁谷的,却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都还道是十三恶人里面的其中两个,此时听得不过只是丁高天回来了,不觉相顾失色——头目已然如此,十三恶人本事之可怕,那已不是各人敢深想的了——这些人只是最底层的小人物,这些人里最有声望的人也不过是晋阳的一个老镖头萧洪,却连丁七郎去年中秋之后杀死武当
派掌门人的事情都不曾听得人说起过,不过被崆峒派派去了一个会说话的道士拍了几句马屁,戴了几顶高帽子,便觉得武林正气系于自己一身,飘飘然地连自己有几两几钱重能值得几分银子都不想了,拍着心膛保证自己会为武林正道不惜跟十三恶人拼命——这样连自己两手长了几根脚趾头都数不清楚的角色带着一帮乌合之众接应另一帮跟天下最最心智精明,武功高强,还有如日中天的元朝强兵为助的十三恶人开打,胜败之数,早便不用多说,只是这些人还蒙在鼓中懵然不知罢了。
刚刚丁高天和甘大庆离开,后面武林中人便听得哨子回报,说是蒙古兵突地向前逼进,所到之处,当者尽数死在乱箭投枪之下,萧洪惊得连和他头发胡子一样的白了,手足中了魔魇般不会动弹,再也作声不得。
丁七郎大笑着接进夏平来,众人纷纷上前行礼,问侯不绝,丁七郎脸上笑得开了花,突地转眼看到了甘大庆,随即便知道甘大庆因为要陪丁高天进来,没法分身在外面督调元兵,索性便叫蒙古兵把武林中人全都逼上山来自己寻死,转头回又正好看到鬼郎中和纪春秋一齐回来,忙道:“老纪,你和快些回去,他妈的,那帮王八蛋被蒙古兵逼得狗急跳墙,必然要到鬼愁谷来咬老子的鸟蛋,你们两个听老子发啸为号,一齐斩断绳索,落下石头砸那帮鳖孙龟儿的先人板板!”
纪春秋和鬼郎中听得他提醒,也是矍然一惊,又见果然丁高天回来,有他和丁七郎带人防在谷口,再借了地势之利,便当真有千军万马,也未必闯得过来,于是对夏平点点头,放心地反身回去了。
夏平大笑着道:“纪春秋,,等得杀光了外面的那帮王八蛋,我跟你们大醉三天!”
纪春秋头也不回,道:“丁头领,到时候我们这帮兄弟自然要跟你大喝一场的,哈哈哈哈!”
夏平顺着两人的方向望去,便见得两边山崖上堆头如山一般的垒石,两山石头正对了谷口关下,只是向着山外和关口相对之处用些木叶乱草盖着了,不觉吃了一惊:“傻鸟,这些石头是不要脸老祖宗的主意?”
丁七郎白了他一眼:“是是是,老子是傻鸟,你这独眼龙他妈的是呆瓜,我们爷两正是半斤对八两,老子对王八,不错,除了不要脸老祖宗之外,谁还有本事弄得出这个来,只要山上紧要部位牵系的绳子一断,所有的石头都会从上面滚落,就算下面来了十万人,老子照样把他们砸成烂泥!”
夏平看得呆了半天,丁七郎突地问道:“独眼龙,老子的干儿子呢?”
夏平一怔:“劲儿和高跛子他们在点苍本派,这次就我一个人来了,但老爷也给你们搬了救兵的,再过得一两天,铁树宫的人便会到了。那许门主一听得我说武林中人要对鬼愁谷不利,当即便叫门下弟子收拾所有的东西,再一把火把湖心岛上的房舍全烧了,倾尽全力要来给鬼愁谷帮忙。”
丁七郎哼了一声:“那也是小祖宗——那帮家伙逼得屠老祖宗多惨,以老子的脾气,当时便要翻脸动手,他们这时候若再不出力,老子总也要去杀他们一场,还算这些龟儿子识相!”
丁七郎又道:“独眼龙,咱爷俩今天在这里把门,倒要看看武林中的那帮孙子杂种狗日的有谁冲得过来!”
夏平一声长笑,昂然地道:“好,老子
今天就在这里把门了,小祖宗他们去干恁般大事,老子们若连家门都守不住,还他妈的不如买块豆腐来吃了——用来撞死自己那也是糟蹋了人家豆腐!更何况这里面早被老祖宗布置得铁桶也似,老子真要寻死,也只好他妈的一屁股撞烂自己的头来撞死算了!”
丁七郎道:“好,也叫那帮孙子他妈的知道知道鬼愁谷的手段!吴风,你叫人把木头人拿下来,老子跟你们头领在上面挡着,你们一会若是见到那些孙子来拼命,只管把石壁里的毒水毒火毒箭的机关全都射出去,老子要叫他们还没到门口便先死一片!”
吴风大声地答应下去,甘大庆却陪着笑问道:“丁老大,小弟也是因为我们头领老大回来了才叫元兵动手的,你不生气么?”
丁七郎大笑:“老子气个鸟,老子方才骂错了你,你都不气,老子凭什么气?宋老八,你去跟纪大爷他们说,一放落崖上的石头,便带人下来,跟甘大爷会合!”
夏平突地想起方才丁七郎那句一屁股撞烂自己的脑袋,会意之下,不觉大声地笑了出来:“妈的老丁,你这傻鸟鬼话说得越来越没人味了!”
说话之间,天色也渐逐暗下来,有人送来酒食,众人胡乱吃了些,一个个摩拳擦掌,瞪着眼等着武林中人的到来。
山下蒙古兵越发逼进,武林中人一个时辰中便被元兵乱箭射死了两三千人,兵阵在厮杀中虽然难免有破绽,但范自力早也虑及,特意分派出了四个千人骑兵队来回巡哨拦截,武林中人就算能在乱箭过后活下来还透过了如山的兵阵,那也绝然逃不过游骑的截杀。
武林中人论起武艺来,每个人都打得了四五个蒙古兵,但蒙古兵精于战阵分攻合击之术,乱兵之下任你再高的功夫,那也只能一个一个地任人宰割,绝无还手之力,太阴山下杀声震天,直到二更时分,武林联盟中人终于知道自己这一万来人在险关与重兵的夹击之下必将全数覆灭,更何况这一万来人几乎都绝了粮,只靠用暗器打小鸟雀小兽半饥半饱地过日,就算蒙古兵和鬼愁谷都坚守不出,饿迟早也要把这些人全数饿死,不觉全都绝望待死,茫然地听着渐近的杀声,心头虽然知道必死,却又有极强的求生之念,明明没有一个人想死,偏偏身处绝境,非死不可,所差的不过是一两天的时间罢了,心头的沮丧颓废,可想而知,所有人的眼中都透露出心有不甘的死意来。
终于还是那萧洪开口了:“众位,我们这些好汉中了十三恶人和鞑子兵的奸计,也不必老哥哥我多说。他娘的,砍了脑袋不过碗大的一个疤,再过得十几二十年,咱们照样还是响当当的好汉子,是也不是!”
武林中人被萧洪鼓动,也激发了意气,齐声应道:“正是!”
萧洪接着道:“鞑子兵对我们汉人本就是大敌,我们也不必去恨他们,咱们有命也用不着跟他们拼,要拼,我们要找十三恶人拼,弟兄们,我们今晚拼了命,都上鬼愁谷去,杀了十三恶人,杀了丁七郎,杀了丁高天,杀了他们的徒子徒孙,是好汉子的,跟着老夫上太阴山去!就算我们死一千个才能杀得死他们一个,那也是好的,武林同道总也会为我们报仇的!”
武林中人本就在心头有一股闷意无处发泄,此时听了萧洪的话,突地也觉得找着了渲泄的口子,横着心,瞪了眼,道:“杀光十三恶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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