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时,因为得到不要脸线索倾力而出的鬼手鲁班门下弟子就全数了结了。
不要脸听了俞文照的话,不觉一怔,左手一扬,血淋淋的两颗眼珠子向曾智飞去,曾智见俞文照已是杀光了所有的对手,心头大震,眼见不要脸反鲁劲的眼珠子当作暗器凌厉风发地向自己打来,连躲都不想躲了。一个眼珠子打在他拿剑的右腕子上,另一个打中了他右腿的环跳。手里正要跟进,却见那曾智突地抬起左手,把手里的短箭了自己咽喉。
不要脸也不再看曾智,却提着剥皮圆刀走到游一言身边,怔怔地看了一会,又使劲一脚踢得游一言翻身过来面孔朝天,眼里说不出是怨毒还是失意,叹了口气,轻轻地道:“姓游的,你们害了我一世,终于连你们自己的命也送了,怎样?你们恨我么?本来我以为你们死光了之后,我会很高兴,很解恨,现在你们死了,我才发觉原来并不是那么回事。你们死了,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也不是因为我没能亲手杀了你们。我们老大的武功是我们一手教出来的,他杀了你们跟我亲自动手并无区别。只是我怎地竟会感觉不到半点的高兴?”
俞文照割下一条布来擦干了短匕上的血迹,走过来,也轻轻地问道:“怎么?你真没觉得高兴么?”
不要脸摇摇头:“本来我以为我是很恨他们的,但一等到他们全都死光死绝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也像是觉得失去了一种最最宝贵的东西一般,总有些觉得失魂落魄。”
俞文照叹了口气:“这些人本来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你以为我就有那样喜欢想要杀人么?”
不要脸怔怔地道:“这个我也知道,不是丁七郎说你救仲扬徒弟女儿时候打伤了丐帮的弟子,竟然情绪失控得吐了血么?”
俞文照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不要脸抬头看着天,脸上虽是笑,却更比哭还叫人难受,不要脸像是着了魔一般惨笑着,忽地仰天一声长啸,大声地道:“老鬼师父,你高兴了么?游老大他们听了你们的话苦苦追了我一世,但他们终于也是死了,怎的你这二十多年始终都只是认定了五陵谱是我偷的,竟连让我到你面前分辨一下都不肯,就叫游一言他们见到我就格杀勿论?你害得我跟阿琴分开,害得我一世只能像狗一样躲藏着过日子,你害得你自己的徒弟门人一个个都死于非命,还害得自己门户就此绝传,这是你高兴看到的么?现在你总算都看到了,你他妈的老王八蛋可真的是高兴了么?你他妈的这是为的什么??!”
不要脸神情激动,眼睛张得老大,睁得眼角都像是被敲破了外壳的鸡蛋一般龟裂出了几道血丝。
那华山派的弟子听得也呆住了,他万万想不到江湖上传说得奸险恶毒之极的大恶人不要脸竟然有这样老大一团至死也不能分解开来的心事的死结,不要脸嘶声大吼,如癫如狂,震得山鸣谷应,声声透上云天:“为什么、为什么……”
不要脸吼声一停,竟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来,刹时间,脸色惨白。
那华山派弟子和俞文照同时抢过来,扶起了不要脸,姓薜的那青年人嘴张了一张,却又不知说什么好,俞文照拍拍不要脸的肩头,轻轻地道:“无论怎样,我们杀了别人,总也比别人杀了我们好。”
不要脸一震,也点头道:“不错,杀人的人再是难受,总也比被杀的好。何况他们伤得我也透了,
本来我就一直都是要发誓把他们全数杀光的,此时得偿所愿,我也许是应该高兴些才对的。”
俞文照苦笑:“不着急,不着急,你以后慢慢高兴就是了。你受伤得也不轻,我们还是早些离开罢。只是他——怎么称呼?”
俞文照又转向了华山派的那青年弟子,那人道:“在下华山派薜雁行,久仰恶人王的大名了。”
俞文照苦笑:“你算了罢,十三恶人重出江湖虽已有大半年了,但也只是在少林寺一役之后才传开这个事情,你怎么久仰?”
不要脸道:“刚才我落到游老大他们手里时,若非这位薜兄弟出手,只怕早受他们的羞辱了,这人情都还没有还人家,老大你就给我些面子罢!”
那薜雁行道:“其实在下只是因为前辈冲入火里救了那小女孩,觉着前辈实在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这才忍不住出手的。前辈你也不必客气。”
俞文照问道:“你们华山派的五年一会不是明年么,怎的现在你就在这里?”
薜雁行道:“说来也是因为你们暗袭少林寺引起的,在下师父不知道鬼愁谷十三恶人要做什么,因此把在下师兄弟们都召回本派,正在说起天禽帮的人送信——因为在下的四师兄是天禽帮的帮主,他一回山,天禽帮弟子就只有找上华上的——说五天前,终南派太乙道观里满门上下尽数被你们杀死了,想要查出你们的行踪,结果就一个天禽帮弟子在外面看到山下起火,师父他老人家派在下下山救火,这才见着各位的。”
不要脸怔了一怔:“那你不是早知道终南派的道士是我们杀的了,怎的见我落到游一言他们手里,你还出来打这个抱不平?回去怎么向贵掌门华大先生交代?”
薜雁行放开不要脸,淡淡地道:“因为终南派的事是在下听人说的,而前辈在被人追杀之下还肯冲进火里救人却是在下亲眼所见,在下一向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于耳朵。纵然终南派的人真是被你们两位杀的,那也必定有他们的取死之道,在下也深知,在这样浑乱的世道之下,纵是圣贤已极,也难于逐个分辨良莠,那些人虽看来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其可恨之处。在江湖上,有可恨之处就已足够让别人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