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香堂的檐角上,悬立着数盏八角宫灯,敞亮的堂内也是一派橘黄暖芒。
不时有众人的谈笑声传来,一派的其乐融融。
寇氏则和卢氏站在廊檐下,小声地议论起沈沅来。
沈沅今夜穿了袭绀蓝色的马面裙,繁复的云肩上还绣着玉芙蓉和莲花云锦。
她穿蓝色,总是示人一种玉骨冰肌般的出尘绝色,在中秋的月色下,仿若是那嫦娥仙子莅了凡尘。
可沈沅的气质,却又丝毫都不失那种独属于世家正妻的古典和温娴之美。
卢氏将目光从沈沅的身上收回后,便语气幽幽地同寇氏道:“唉,这一般来说,能进内阁的官员,三十多岁就算年轻的了。等能熬成阁老或是首辅,那也得四五十岁了。等以往的首辅夫人能有如沈氏这般风光的时候,也都是个年过四十的妇人了。沈氏还真是有福气,公爷官途顺遂,三十三岁就成了当朝的首辅。而她的年岁也还尚轻,今年还没满双十罢?”
寇氏捻着手中的帕子,却只悻悻地回了卢氏一句:“她还真的挺有福气的。”
卢氏自然是听出了寇氏那话浸着的酸劲儿,她没再多言,暗觉如果当时寇氏能为陆之晖生下一子,那她现在的处境,也不会这般难堪。
有个女儿,都比现在没有任何子嗣要强,起码孩子的存在,是能给后宅妇人期冀和盼头的。
远香堂内。
陆谌身着一袭月白直缀,坐在席面的一角,他静默地看着沈沅关切地询问着陆诚的孕妻,颇有种物是人非的难言之苦。
前世公府置宴时,沈沅还曾坐在他的身侧,温柔地照料着他和卢氏。
那时的沈沅,还是他的妻子。
可现在……
——“谌哥儿,我说你那眼睛,怎么一直落在你五婶的身上?”
寇氏人还没到,阴阳怪气的话却先飘进了堂内。
陆谌被打断了思绪,沈沅也止住了与陆诚孕妻的交谈。
卢氏听罢她这一番话,也对着寇氏的后脑勺剜了下眼睛。
得亏陆谌他五叔现在还未归府,不然她的儿子可就要遭罪了。
但是寇氏已然将话放出去了,在场的所有陆家子孙也都知道,沈沅曾经是同陆谌有过婚约的,便都将视线落在了陆谌和沈沅两个人的身上。
沈沅自是注意到了陆谌那怪异的目光,她颦了颦眉目,觉寇氏一直未能寻机搅乱她置的这场宴事,便要拿她同陆谌从前的关系来做文章。
不过她很快又将那精致描画的含烟眉舒展开来,随后便当着众人的面,对陆谌温柔一笑。
她笑起来时,颊边还泛起了一个浅浅的梨靥。
陆谌不由得有些看怔,却听沈沅关切地问道:“谌哥儿,你是不是嫌婶母照顾不周了?”
这话一落,陆谌右手的五根指头便紧紧地攥在了一处。
婶母这个自称,也让他的眉间闪过了一丝阴郁。
陆谌故作镇静地回道:“…五婶…没让我感到不周。”
这话说的,近乎咬牙切齿。
堂内的其他人,也都收回了视线。
那二人从前即使有着婚约,也不妨碍什么,现在的沈沅,却然是陆谌的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