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个迟疑,叫汾捕捉到了破绽。她直起身子,依旧微笑着开口,声音逐渐被黑夜的冰冷笼罩:“如果不是龙宫中人,直接回答‘听不懂在说什么’就好。你方才那个思忖,是不知情者不该有的。”她断定:“这孩子跟龙宫一定有关系,不过很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进了九木阵。”
我在心里哀叹连连,真是个可怕的人物——这女子啊,有着十二分的洞察,她锐利的眼睛就连光芒也能捕捉到,我那个长时间的迟疑哪里逃得过!
千里眼风波(五)
浩盘腿席地而坐,大笑着用手掌拍拍地面:“是遁地术跑出来的?紫七煞给龙宫施加了‘困字诀’,天上走不出来,只能钻地了。”
泞在我身后冷笑:“汾曾经是大内破案最多的刑司,破除一年前折耳根连环杀人案,她立下了汗马功劳,想瞒过汾,真是自不量力。”
漂亮的汾靠近一些,笑眯眯摸摸我的脸:“小妹妹,实话说了吧,你到底是谁?在这里做什么?”随着她话音闪现的,是齐刷刷四柄雪亮的冷兵器,我头一晕,只觉得自己死期要到了。
“卓儿!”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唤着我的名字由远及近,来者气喘吁吁,边跑边喊:“别伤她,别伤她!”
披着虎皮的浩一个飞身越到来者身后,弯刀钩住他的脖子,火把靠近,赶来的少年眉清目秀,缭乱的头发被汗水粘成一缕一缕,我心里咯噔一下。
淅啊淅,你身手那么好,怎么傻傻被抓住了?一秒钟变被逮住的不听话毛孩子,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抓我听墙角的速度哪去了?保护我跌落井底不受伤的魄力哪去了?干掉弑龙派副队长、守护真龙不受伤害的威风哪里去了?要是在平日卖个萌也就罢,这四位可是你的死敌,你们或许还交过手!
泞撤走指着我后脑勺的宽刀,挥舞着逼近淅:“你又是谁?”然后指指我,“认识她么?”
淅气喘吁吁,小羊羔一般落入两名凶神恶煞的弑龙派血鳞人手中,我扼腕叹息,拿出飞檐走壁的气概,拿出电光火石般的身手啊!
“她是跟我一起的啦,奉卓,”淅咬牙切齿,“就知道梦游,害得我好找!”
“跟你一起?梦游?”泞看看他又看看我,从脸色上看不出究竟买不买淅的帐。
“是的啦,白天不安分晚上也不听话,你说你好好的床放着不睡觉,又赤脚跑出来干什么?”淅不顾脖子上架着的弯刀,冲着我大声嚷嚷。
我计上心来,淅的出现绝非偶然,且他眉间的红痣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掩盖了,他一定是相处了完全的办法来救我。
既然淅在演戏,我就陪着他演下去:“我,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好冷啊,脚好疼……”我故意想挤出眼泪,实际上却从手指缝里偷偷往外瞄,声泪俱下控诉,“他们要杀我。”
淅一听,像是吓傻了的孩子一样夸张地摇着手,叫道:“别别!”
母夜叉泞喝道:“不想死就报上名来,你们到底是不是龙宫人?”
淅十分平静说出一个字:“是。”
在一旁的我却差点晕厥!淅啊淅,我们不是都要掩护真龙的行踪吗?你跑出来救我不也是害怕我说出真龙的藏身之处吗?亏我刚才死不承认,结果你一出来就亲口承认,这不是要把我置于死地吗?
汾“扑哧”笑出来:“这小子诚实。小姑娘,你刚才撒谎了呦,说谎可是一条大罪。”
话虽如此,但淅的出现和坦言龙宫的话语,把四名弑龙派血鳞人的注意力从我身上转移走。
浩揪住淅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两脚离地:“带我们去龙宫,不然杀了奉卓。”
淅一脸无奈:“我们只是在龙宫打杂,跟你们不认不识的,干什么动不动杀杀杀?不管你们跟龙宫有什么深仇大恨,都跟我们无关,别伤了她。”
浩点头笑道:“只要你乖乖带路,进了龙宫就把你们放了。”
我心里急的火烧火燎,暗暗道,淅,亏你还是伽流指派的暗守首领,就这么把真龙出卖了?于是跳起来大声道:“淅你竟然……”
淅及时打断我的话,却巧妙把我没问出来的问题偷梁换柱:“行啦行啦!我当然记得九木阵怎么走,谁跟你这么笨脑子!给你讲无数遍也记不住一条路。”他的声音无比沮丧,“都怪你夜里不好好睡觉,跑出来惹一身祸!”
我被他话里的逻辑绕晕,只听沉默许久的清开口:“汾,可信吗?”
汾纤长的手指有节律地敲打臂上缠着的黑纱,她笑了笑,声音轻柔:“小鬼的话有几分可信。奉卓也不像是有意识进入九木阵,不然这夜深露重,该穿好鞋子和长衣。只是这丫头表情有些怪异,不知道隐瞒了什么。我们不妨先让小鬼领路,如果有差错,就——把她的头割下来。”她笑着看我,如果我是个聋子听不见她最后一句话,只看她温和的笑容,绝对会错以为她在对我嘘寒问暖。
相比之下,母夜叉泞已经不那么可怕了,泞的吓人之处在于她的蛮力和暴躁型格,但都是暴露在外面,一眼可以看穿的;汾的可怕之处在于借用清丽的外表作为掩盖,她绝对是知心姐姐的不二人选,可贯微动密的眼睛和思维缜密的谋划又叫人浑身汗毛倒立。
浩使劲儿一推淅:“你走前面。泞带上奉卓走后面。”
淅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夜间颇凉,我光着脚,只觉得寒意从脚底侵入五脏六腑,幸亏心善的汾给了我她的双面披风,身子不至于太过冰冷。淅领着我们在一座三层九块石堆前停了下来,石堆右面是一道延伸至树丛中的墙壁,左边是仅容一个人通过的入口。
首领清叫住他:“为什么不往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