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语掐着时间算,自己不过将将眯着,独孤就赶了过来,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竟然还有功夫让亲卫们置办上门礼,且备办的十分齐全妥帖,就不得不让她怀疑侍郎大人早有预谋了。
姜岚收礼的功夫,世子也大略扫了一眼,坐到独孤默身旁小声质问:“说吧,你预谋了多久?别跟我说你是临时起意。”
独孤默道:“来拜访确是临时起意。”他在姜不语“我就听你狡辩”的眼神里看似老实道:“不过礼单是早就想好的。”他趁着休息的时候还特意写了下来,夹在案件卷宗里,不过姜不语忙着抄家,哪有空去关注这些琐事。
姜不语小声埋怨:“你没事儿跑我姑母家做什么,怪吓人的!”
独孤默眼底隐有笑意,余光瞥见姜岚探究的眼神,压低了声音颇为无奈:“哪里吓人了?我是长的吓人还是过来的突然吓人?”不过他说话的音量虽然小,但却恰到好处能让姜岚侧耳听到:“我是想着麟哥儿放在姑太太家里好几个月,都是自家亲戚,我既然回到苏州,也不能装着不闻不问吧?”
姜不语不由提高了声音:“谁跟你是自家亲戚了?”
独孤默:“……”
侍郎大人不说话,一脸委屈的看着她,模样跟麟哥儿之前委屈的表情特别像,拉出来就知道是亲父子。
“不语,你做什么?!”姜岚这个暴脾气终于忍不住了:“怎么就不是自家亲戚了?独孤大人也没说错啊。”她家麟哥儿的亲爹,自然算是亲戚了。
她原本正在考量姜不语的婚事,谁曾想她竟然还吓唬麟哥儿亲爹,细皮嫩肉的书生被她凶巴巴瞪一眼,一脸委屈也不敢说话。
姜不语气结:“姑母——”您老到底站哪边?
柳源从铺子里回来的时候,姜岚已经跟独孤默熟悉的就好像他是家中世交子侄:“好孩子,我家不语脾气倔主意大,你多担待!”
侍郎大人一口一个姑母,亲热的好似两人是亲姑侄,若是让京里那些向来觉得他高峻难近的人见了,恐怕得扫回来一地的眼珠子。
“姑母说哪里话?世子有情有义,世间难得,遇上她是我的福气!”
“这孩子除了胆子大脾气不大好之外,别的都不错,你眼光也好。”
姜不语一脸无奈,既阻止不了两人的商业互捧,只能随着陆妈妈去沐浴,等泡完澡出来,见柳府一家子震惊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源不无感慨:“你这孩子,这些年辛苦了!”其间种种艰难险阻她都扛了过去,却从不曾想过跟柳家人寻求庇护,想想又加了一句:“既然是骨肉血亲,往后不可瞒着独自承担,有事也好跟家里人传个信儿,就算是一时帮不了你,但多个人想办法也是好的。”
柳一飞夫妇表情复杂。
上次丈夫出事,柳大少奶奶从头哭到尾,事后连琪哥儿都有些嫌弃的说:“母亲还不如奶奶镇定。”这让她开始反省自己是否太过软弱,也该向婆婆学习,谁知姜家的女儿一个比一个厉害,世子竟是比婆母还要生猛,敢带着人直闯水匪老巢,寻常男儿也及不上。
柳一飞就更别说了,被表弟救回来就算了,总归姜家世代掌兵,表弟又是带兵上过战场的,但表弟变表妹就……太令人惊讶了!
至于柳一平,还处于神魂走失的地步,若非世子奉皇差不曾带他,自诩迷弟的他还跟前跟后非要跟着她历练。
不过他心思单纯,很快就到了说服自己的理由,暗想:就算世子是女儿身,但皇爷都不计性别找她办差,可见她是个有大本事的,至于男女……有什么打紧?
想透此节,他反而神色坦然不少,还拉着独孤默聊天,但听说二人未成亲便有了麟哥儿,表姐夫是万万叫不出口的,索性还是称呼官职,逮着侍郎大人灌了好几杯酒。
独孤默以往都不太喜欢与人喝酒应酬,哪怕同僚间都轻易约不动他,没想到今日全程配合,不但与柳府一家人相处愉快,连一帮小豆丁们听说小灰是他的,也对他亲近起来,他竟然很有耐心哄孩子们,一顿饭吃的皆大欢喜,大人小孩都喜气洋洋。
衙门里还有成山的案卷,姜不语还能暂时偷个懒,但侍郎大人恐怕要连夜加班加点。
饭后他起身告辞,柳源对侍郎大人好感倍增,没想到年轻人熟知律法,与他一席长谈,拖欠的几家货款有望追回。
姜岚不瞧别的,只细细观察,发现这年轻人无论身家背景官职前程,包括脾气长相都特别合适,颇有种“丈母娘瞧女婿,越看越欢喜”的开怀,临别时一再叮嘱:“忙于公务也要照顾好自己,外面的饭有什么好吃的,得空就回来,姑母吩咐厨房做你爱吃的。”
独孤默:“多谢姑母!”
姜不语再次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许多人说独孤默不好亲近,其实是他有意疏远,侍郎大人若是想要诚心与人结交,有的是本事让人如沐春风。
她留在柳家陪麟哥儿住了一晚,想到接下来还有好几个月不能与儿子相见,这次还特意把黎杰留了下来。
麟哥儿没想到一夜过后,爹爹又要出门,大清早起来便有些闷闷不乐,还是姜不语许诺:“再等一阵子,爹爹忙完江南的事儿,带你回幽州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