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低头,指尖搭在他拇指上,看着他摊平的掌心:“咦?这是什么?”
山光远手中是个两寸不到的黄铜的双头弯钩:“这是给缰绳打结用的钩子。”
他有些微醺,却也绷着这根弦,慢吞吞道:“唔,头怎么这么晕……”
言昳脸色转为愧疚,但她可不会因为心里有点愧疚,嘴上就留情,还是别扭道:“谁让你不说你不能喝酒的,也就一盅,应该不会醉倒吧。哎呀,好啦好啦,回去让厨房给你弄醒酒汤。”
山光远顺势岔开话题:“你往右看。”
行过街道,行至一座石桥上,这里是贵人们的宅府城区,所以桥面上并没有摆摊卖艺的,马也惫懒,陡坡的桥上了一半它也停住了。言昳顺着河水往下城望去,能瞧见万家灯火,熙熙攘攘,若星河织成的绒毯铺在细碎小雪的昏天下,厂房的浓烟,社戏的咿呀,酒铺的嘈杂与花街的笑恨,都只化作或大或小的光点。那一道道闪亮交错若绸带的,是金陵的河道。
言昳想到上辈子她见过战争波及的金陵,更想留住此刻美景,她伸手比了个画框:“好想让人画下来。”她又吐出一口冷气:“可也画不出我心里的想法。”
山光远也学她的样子,伸出两只手,对远景比成了一个方框:“画不出。就记住。”
他的手比她大不少,那画框自然也大一圈,言昳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怼进他手指框起的画面里:“我这是小景,以小见大,精致巧思。”
山光远今日倒是嘴没有那么拙了,道:“我这是大开大合的江山图。”
言昳松开手,几根莹白手指戳在他圈起的画框里:“哼,我把你的画给撕了!”
山光远喜欢她这种任性又爱搞破坏的小脾气,他故意挪开手,将手比向上林书院方向的山丘云雾,道:“你够不着。”
言昳可不爱听这话,伸长胳膊去挠他手腕内侧。
天知道他练武多年,腕力坚足,感觉有刀客哪怕以凌厉刀光刺向他手腕他都躲得开。
可言昳那嫣红指甲往他手腕内筋骨血管微透的位置一刮,他差点手一抖,胳膊从手腕一路麻痒到手肘。
山光远身子一紧,脚下也没控制住,轻轻碰了一下马腹。
在桥上发呆的马匹忽然往前跑了几步,朝桥下俯冲下去。俩人都在那儿傻乎乎比画框呢,谁也没握着缰绳,就差点从马背上仰倒下去,山光远眼疾手快把住马鞍后侧,抱紧她的腰。
言昳吓得小小尖叫一声,又大笑起来,伸出两只手,琵琶袖像秋天的皂荚叶片,随着风摇摆:“哦!感觉要飞了!”
碎雪如星沙,夜风如凉幔,她的大笑拥满了整条空旷的街道。
山光远连忙逮住缰绳,把她按住,道:“危险!”
言昳笑的不行,往后一仰脸,眸底如清潭,垂鬟下的红色缎带飞拂过他的脖颈:“没事啊,你怎么可能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她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笑的,脸颊泛红,用手背贴了贴脸,往后重重的撞在他胸口,笑道:“太蠢了,咱俩光在那儿傻呵呵的说我要画这儿,我要画那儿,没一个人记得牵马缰哈哈哈哈!”
以山光远的性子,本来有些自责,此刻却也被她的大笑传染,眼里也映出几分笑意。
言昳:“而且我发现了,你手腕怕痒!哈,我终于找到你怕痒的地方了啊!”
山光远:“不是。”他不是手腕怕痒,言昳真要是那样指尖轻轻刮着,别说手腕了,在她指尖下他浑身上下哪儿都怕痒。
言昳:“我不信!”
她又要去摸他手腕。
山光远躲开:“刚刚还不危险吗?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