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言昳让他脱个衣裳,他半推半就,现在倒好,在那儿愤怒恼火的解侧襟边黄豆大的包布铜扣,他手指跟那细小精致的官袍扣子比起来,确实粗糙笨拙,解了几下子解不开,懊恼的几乎要吼了一声,干脆一扯——
几颗扣子叮当掉在地上,他扯着后衣领,弓起扇面似的上宽下窄的脊背,从头顶,一下把圆领官袍扯下来,扔在床沿。
言昳半张着嘴,脑子里觉得“危险”,心里却觉得“好涩”。
她舔了下嘴角,道:“山光远,你这是官袍——”这句话才喊完,他穿的好几层夹衣的冬装就褪了个大半。
屋里没灯,月光盈盈。他抬头,发现言昳在盯着他,动作僵了一下。
山光远可能有点窘迫,有点怨懑,又有点自己能勾到她的得意。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造作的举止去展露自己的躯|体,只能跟自己登台在聚光灯下表演似的,尽量忽略言昳这个目光灼灼的唯一看客。
她除了偶尔犯蠢娇憨,大部分总会调整姿态到悠闲自得、胜券在握的样子。言昳明明是被他扛着扔过去的,此刻却蜷着腿,胳膊撑着床铺,就贪婪的看着他。
山光远终于受不了了,背过身去,咬牙道:“别这么看着我行吗?!”
言昳噘嘴抱怨:“不行。你都来了,还不让我看,装什么呀。我就要看,我就要看——”
山光远觉得自己能豁出去一回,可还是做不到在她这样的目光里继续,干脆扯掉靴子,赤脚走过来。
言昳是有点怕又有点期待的看着他。以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跟一个发怒的男人私下独处,但她又莫名的确信,山光远再怒再恨,也连个杯子都不会砸,顶多是破天荒的蹦出一两个脏字,甩手离开。
这种知道他老实好欺负的确信,让言昳一边忍不住想在实质上对他好、对他关心,一边变本加厉的想在口头逗他、欺负他。
她仰头道:“山光远你可真行啊。觉得自己是偷|情的,也愿意跟我搞在一块,也愿意住进我家里来。我是不要脸,你也差不多。”
果然他脸上露出难堪又破罐破摔似的神情来,从锁骨延伸到下颌的颈部肌肉抽动了一下,他半晌道:“……对。我下贱。”
言昳心里怦怦乱跳。
虽然上辈子他俩成婚的时候,山光远露出过一丝对她的欲,但当言昳只是训斥辱骂他一句,他便能十年与她保持距离,绝不再冒犯。这辈子,他重生后,虽然俩人都是孩童似的外表,可不妨碍他的守礼和谨慎。
能把这么一个人,逼出说这种话。言昳感觉自己其实嘴上说着要平等的婚姻,要彼此的尊重——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很过分。
她不渴望平等尊重,她要的是完全拥有,她要的是全面占据一个男人的世界,逼得他无路可退才好。
言昳喉咙发痒,道:“挺好的。我也骂自己下贱过。两辈子发过多少誓言,说讨厌死了你,结果最后见了那么多人,搞出这么大的事业,还是偏偏要馋你……我就不恨我自己吗?”
山光远两只眼睛盯着她:“咱俩不一样。”
言昳动手拆着发髻,心能乱的像是风中乱转的铃铛,人却偏偏要高高在上似的,装淡定道:“怎么不一样?”
山光远蹲踞下来,肩上起伏的肌肉线条被月色勾勒,他比坐在床上的她矮了些,垂着他长且直的睫毛。
她不依不饶:“你说说,怎么不一样。”
山光远心里忍不住道:你问有什么不一样的时候,就说明不一样。
言昳看着他。
她其实是之前想过,此生不婚可以找些情人,反正她地位至此,情人不过是满足私情,当个物件罢了。
可她从没想过会找山光远这样的情人。
哪有他这样不懂得花言巧语,笨拙沉闷的情人。不懂得掩饰起伏不平的情绪、愤懑嫉妒的内心。也没有装扮自己或献媚般展示自己。
而且他俩太熟了,太近了,两辈子从小到大,都是拧在一起的。